这张元、吴昊二人，在西夏对宋开战的当月投靠西夏，其心不可为不毒。元昊的治国方略、对宋的入侵策略也都出自二人之手。
甚至为了彻底跪得妥帖、跪得彻底，二人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弃用了，改用了元昊二字：张元、吴昊。
郭清辉看着眼前的汉奸，连装客套都觉得有些恶心自己，便不再发言，等着对方下一步行动。
“相月大人既与宋帝、吕家有血海深仇，便是夏国的朋友。”原来又是来劝降策反的。
扬州一事，野利新丰及所带的五百余人，大半被炸亡，剩余活口也全部被沈朗抓获，一个也没有溜出去。
沈叔叔这事干得漂亮，郭清辉的双面细作身份自然也没有透风。
“吴大人客气，既是朋友，吴大人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吧？”郭清辉此刻还绑着。
“吴某投靠真主是带着投名状的，不知相月大人的投名状又是什么？”吴昊没有野利新丰那般容易被郭清辉牵着鼻子走，所以说汉奸更比外敌难缠。
野利新丰虽粗鄙狠毒，但真正对宋人用出疫病这招毒计的，却还是眼前这个汉人吴昊，对自己人下手更狠。
“吴大人想要什么投名状？”郭清辉自然不会主动揽活。
“相月大人自广德营而来？”吴昊循循善诱。
“吴大人派人跟了我几日，自然是清楚我的动向的。”
“相月大人在营中可有收获？”
“收获了一顿牢狱之灾，在下与焦家父子的仇怨，不知吴大人可曾听闻过？”郭清辉仍不出招。
“相月大人倒是与宋廷上下结怨不少。”
八百年闷不出一个屁，郭清辉实在是懒得虚与委蛇了，甚至有点感慨，还是那炸成灰了的野利新丰痛快直接。
“吴大人有话直说，绕半天没有意义。”
“如此甚好，吴某亦知相月大人在悬赏截杀吕三公子，也想来揭榜参与。”
“想换何物？还是向钖？”
“不只向钖，还有湖州铸剑场的位置。”
郭清辉突然惊醒了一下：吴昊这歹毒之人，明明已经准备用一场疫病把湖州一锅端了，那向大师、湖州铸剑场自然也会一起消失。如今他又来假模假样问她湖州铸剑场的位置，是何居心呢？
扬州没有铸剑场，那时不过是她与沈朗设的局，但湖州却是真的有！
看来对方早已锁定湖州，只是不知铸剑场的具体地址，也等不了疫病蔓延，更不能确保疫病精准毒杀到精壮男子，毕竟染病者多为体弱妇孺。
“我亦在寻找此地，不然为何冒着这么大风险来到湖州。”郭清辉恳切道，又问，“来了湖州数日，一直被关在广德营，人暂未寻到，疫病倒说不定已染上。不知吴大人可有这治疫病的药方？我且先预备着。”说完又假模假样咳嗽两声。
既是他投的毒，那便很可能有解毒之法。
“药方吴某倒没有。”吴昊见郭清辉也在你来我往打太极，便消磨掉了耐心，“既然相月大人不想透露，那吴某也只能先关着相月大人了，不知相月大人的部下可会用铸剑场的消息来换你一命。”
郭清辉一点也不担心，她给的指令是他们完成任务自行离开湖州，更没有安排他们去查向大师，甚至特意强调过探事司不是什么事都掺合。
唯一可能知道铸剑场位置的，便是昨夜被郭清辉忽悠去广德营后山一探究竟的江敬川。
随后，郭清辉便被关入一间深牢，由几人押着，层层往下走，一直下到最底层。吴昊派了近百人看守，等着钓鱼。
果然还是内奸更毒。
入夜时分，江敬川果然还是来了。
“……师叔你还真来了啊？这是个局啊。”
“嗯，我知道。”但不能让她一个人。
果然，片刻，西夏射手就已经布满了整座牢房，数百支箭对着他，蓄势待发。
郭清辉从广德营出来那一刻，江敬川便跟着了，想着不能妨碍她的公务，便没有现身。
到了晚上，就来捞人了。
“今天也不加班。”江敬川受不了了，哪份工还需要没日没夜、起早贪黑地干，天黑了就必须来接她下班。
“……咳咳。”一直噎人的郭清辉首次被噎到，她这工种有些特殊的啊。
但眼前，近百位弓箭手也不是好解决的，不死也得射成筛子。
“这人面赤铜牢，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吴昊现身，“既然相月大人不配合，那就只能继续尝些苦头了。”
“人面赤铜牢？不就戴了个面具，吓唬我？”其实还真吓到了，这些射手竟是手持神臂弓，西夏的强弩兵，“咳咳，这是强弩兵？”
郭清辉本是干咳了几声化解尴尬，却顺势计上心来。
西北战场上，元昊有一套强悍的打法：身着冷锻甲的铁鹞子冲破队形，而强弩兵用射程近三百步的神臂弓远程射击，勇猛善跑的步拔子则负责突袭。西夏用这套布阵攻防，百万宋军都扛不住，辽国也没吃到便宜。
而眼前江敬川要一个人直面上百位配备了冷锻兵器的强弩兵，那牦牛角做的神臂弓光一支箭都能把人钉穿。郭清辉心道不好，又把师叔拖下水了。
便赶紧继续咳了起来，断断续续出声：“其实我也……咳咳……不知道具体位置……咳咳。”
“清辉？是不是旧伤复发了？”江敬川听到她的咳嗽声吓到，肋骨折断会引发咳嗽，但也心中隐隐担心她莫不是染上疫病了？
“相月大人在湖州数日，看来也不能幸免。”吴昊心中暗喜，继续引导，“既然相月大人说不知道具体位置，那便是知道大概方位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郭清辉回答了一串咳嗽，“我若病死，咳咳，就算是大概方位，也会跟着我一起埋下土里。咳咳。”跟踪郭清辉的西夏细作自然知道，此次进广德营，她是单独行动，铸剑场的秘密便止步于她了。
“大夫，熬药！”吴昊自然不想冒这个险。
这边江敬川已经放下剑，走到郭清辉身边。
“别过来，师叔！咳咳咳咳咳。”郭清辉虚弱后退，戏瘾上身，“不能传染给你。”
“此疫病多为体弱妇孺患上，我不会有事。”江敬川还是走上前来，隔着牢门，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无热意，刚有疑惑，但郭清辉顺势就晕倒在他胳膊上。
已来不及他想，江敬川对吴昊道：“不管你们要问什么，首先得她活着才能问到。打开牢门，我与她一起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