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当初欺骗了自己的家伙,现在究竟是赚了一大笔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是得罪了更高级别人物,尸骨无存了呢?帕洛斯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曾经,2号港口与3号港口,这颗元力石距离自己好像有那么遥远,如今却待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它只有一个拳头大小,轻易就能一手提起。帕洛斯伸手将它小心翼翼地捧起——
“发现入侵者!发现入侵者!”
屋内屋外同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啧,还是被发现了,明明都藏得这么严实了。”
帕洛斯正准备扣动发令枪的扳机,屋外忽然传来一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他再次翻身上了通风管道。
“来这么快?不对,这声音,在打架!”
帕洛斯用头发丝想都知道,
“蠢狗,又擅自行动。”
帕洛斯从通风管道荡了下来,狠狠踢中两个海盗小兵的后脑勺。
“碰——”
信号枪发出,佩利回过头来,惊喜地露出尖锐的犬齿笑着,
“帕洛斯!”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整个人蔫吧了一圈。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听懂了我的计划,对吧佩利。”
“不是这样的帕洛斯,我的手表被这儿的海盗抢走了,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还一直拿鞭子抽我。不过我猜的时间也差不多嘛,嘿嘿嘿。”
帕洛斯早就注意到了佩利身上红色的鞭痕,叹了口气。
“算了,不怪你。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奇怪的很,一路上他们遇见的海盗似乎并不多。
“快去把那些趁暴乱逃走的奴隶都抓回来!不然我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快!快!”
又是一阵脚步声,帕洛斯拉着佩利紧贴在墙边。暴乱?逃跑的奴隶?
“梅塔呢?怎么还没过来?”
该死,帕洛斯觉得这个所谓的暴乱十有八九和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混蛋有关。
“这边血腥味有点重,等等,我闻到他的味道了!”
佩利努力抽着鼻子,帕洛斯就这么跟在他的后面。
“应该就在这个房间!呃,里面有点……”
不好的预感,帕洛斯打开了半掩着的门。浓烈的令人感到恶心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顶部的吊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这里似乎原本是个关押奴隶的地方,充斥着排泄物的肮脏臭气与血的铁腥味。绕过几排空空荡荡,闪着寒光的铁笼,帕洛斯的脚步顿住了。
那些是,被拆得七零八落,滩涂满地的男性身体部件。他们浑身赤裸,衣服却被扔在了一边。梅塔半蹲在房间中央,正为一个小女孩穿着衣服。
帕洛斯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
佩利鼻子灵光,此刻已经受不了了,
“呕——你干嘛把人搞得这么恶心。”
“啊!糟糕。”
梅塔此刻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道歉,
“对不起,帕洛斯,我好像干了件坏事。我把他们都放了。”
“我就知道!别废话了,趁着这边还暴乱着,我们赶快回去。”
帕洛斯决定不再细想,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鬼地方。他带着佩利朝着那抹遥远的光跑去,
“快了——”
“都给老子站住了,子弹可不长眼。”
“!”
船门口比肩接踵挤着一团没能逃出生天的奴隶们,他们或都蓬头垢面,衣不蔽体。
女王海盗们端着枪,将包括帕洛斯和佩利在内的所有人包围了起来。佩利张开利爪,准备突出重围,却被帕洛斯一把拉住。佩利的拳头可比不上子弹的速度,尤其是这样一圈机枪的子弹。到头来,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帕洛斯突然感到自己放着元力石的口袋开始发烫,他伸手去触碰,元力石化作一股暖流顺着血液注入心脏。随之而来的便是,源源不断的力量。
帕洛斯猛然抬起右臂,海盗们警惕地将枪口向上瞄准他的指尖,却不料,地面旋转起了深渊的漩涡,一节节黑色的手臂,柔软,且迅速地从漩涡里伸出,缠绕住每一个女王海盗的身体。
“唔唔唔……”
“什么鬼东西!”
枪械被夺走,捂住口鼻,连同呼吸的权利也被一并剥夺。见海盗们被限制住了,人群互相推搡着,冲开一块突破口,接着蜂拥逃离。
余下这一圈被固定在原处的海盗。
“哒。”
十米开外处,帕洛斯一记响指,轰鸣的爆破声传来,缭绕的烟雾掩盖住了他俩的去处。
“还不赖嘛,帕洛斯!”
帕洛斯勾起了唇角,羚角号近在咫尺。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那家伙人呢?”
梅塔,又不见了。
「梅塔」———————————
我拉着那孩子的手,她饿了很久,根本跑不了几步。我只好把她抱了起来,
“没事的,马上就能——”
我被身后的一枚子弹射中了左腿,疼痛与失调感令我向地面滑倒,我不得不扭转身躯,召唤出用藤蔓编制而成的保护茧,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我最终还是摔在了地上,连带着头上因被汗水浸湿,而变得有些滑腻的护目镜一同飞了出去。
线路「1」————————————
顾不上再把它捡回来了,我重新抱起女孩。对面的海盗无法攻破我凝聚了大量元力制造的护盾,于是试图接近我们。
我强忍着伤痛连连后退。不远处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尘土飞扬,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无视了自腿部传来的深入骨髓的疼痛,迅速冲进了那堆烟尘之中。
烧焦的人体组织的气味刺激的我头皮发麻。我屏住呼吸,掩住女孩的鼻子。海盗们失去了目标,一时间也没有轻举妄动。
枪声停止了,很好。我解除了保护茧,趁着烟雾还算浓厚,使劲浑身解数,一片形状扭曲却足够粗壮的树林伴随着手臂的挥动拔地而起,封住了我们与海盗之间的路。
短时间他们应该是过不来了。元力几近耗尽,我浑身只余下止不住的颤抖,可我还不能停下。疼痛麻痹了我的感官,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直到来到一片开阔的土地,我才将女孩从怀里放下,
“我不能再带着你了,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去走。”
我指着前方,
“向前跑,别回头。”
她松开了一直紧紧抓着我的双手,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头也不回地向前方跑去。
她的身影消失了,或者说,是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了。左腿的鲜血流了一路,我似乎和缺血有什么奇妙的不解之缘。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是帕洛斯的声音,我感到浑身轻飘飘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佩利将我背了起来,接着,我失去了知觉。
线路「2」————————————
我的护目镜!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了过去,可它滚的太远了!面前的枪林弹雨迫使我缩回了手。用藤蔓试试看?然而,只是维持着保护茧的状态就使我感到一阵吃力。嫩绿色的藤蔓刚刚探出脑袋,就被密集的子弹打了个稀巴烂。
只能,放弃了。
身心的疲倦使我忽视了女孩回过头望向我的,那深邃的眼神。
“嘣——”
不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弥漫的烟尘向我们这个方向飘来。面前的海盗似乎因此迟疑了片刻,他们停止了射击,也许正观望着。
女孩松开了一直抓着我的手,向我护目镜摔落的地方跑去。她拾起了我的护目镜,用双手将它捧在手心。我看见她有些欣喜地朝我咧开了嘴,原本无神的双眼此刻仿佛有繁星闪烁。
下一秒,一颗子弹射穿了她小小的脑袋。
“哎?”
我突然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场景。四周染上了赤红,她直直地倒了下去,前方聒噪的枪声再次响起,我没能接住她。
“吵死了。”
然后,世界就突然安静了。不论是枪声,还是谁的惨叫,都戛然而止。
护目镜躺在女孩的怀里,她脸上的表情却被永远定格在了那里。我将她横抱了起来,左腿失去了知觉,我只能一瘸一拐地,朝羚角号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一片被赤色染红了的土地,锐利的荆棘丛插穿了女王海盗们的身体,或许还有头颅。碎裂的枪支与挤压而出的脏器纠缠在一起,我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是双眼充血,耳朵打鸣。
“梅——快——”
有谁在叫我吗?没等我仔细去听,一阵巨大的引力将我拉扯出去。女孩太轻了,她更快的向天空飞去,我想拉住她逐渐离我远去的身体,却只抓住了那个沾染上了她鲜血的护目镜。我被人死死拽了回来,徒留她惨白的笑容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