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曲烟来到月留殿的殿门前,傅历鱼一直跟在她身后,她回头说道:“能否带我进去见月熙,不见他也行,见到淮心就好。”
傅历鱼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略过她的请求,“你不可能好好地就要走,是谁逼的你?”
南曲烟张了张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只是想,或许淮心年纪还太小,不适合留在宗门。”
“十岁还小吗?弥天阁最小的弟子才四岁。”傅历鱼说道。
她说的弥天阁是嘉应宗收留两界孤儿的地方,当然不止是收留,而是从许多孤儿中挑选出那些具有修炼天资的,从小培养,这些失去双亲的孤儿已经是宗门弟子了。
自凡界瘟疫蔓延,弥天阁又进来了许多孩子。
“谁家大人会把四岁的孩子送到宗里。”南曲烟顾左右而言他。
“是时勉吧。”傅历鱼轻声说道。
南曲烟神色变了变,没一会儿又恢复如常,她笑道:“猜对了,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你又从中作梗?”
“今早时勉和柳青来找月熙,后面他们二人一同去了不治峰,而你也在那。”
南曲烟点头,相当坦然,“对,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傅历鱼沉默了下来,她揉了揉额角,什么也没说,越过南曲烟踏上石阶,推开了殿门。
“进来吧,他这个时间应该在的。”
殿内熏着香,主殿的所有帘子都打了下来,光线昏暗朦胧。
傅历鱼推开几个房间门看了下,都没见到人。
“估计在楼上。”
两人摸上了楼,果然在书房内看到了俯首案前的小女孩。
南曲烟快速扫了眼这个亮堂堂偌大的书房,没看月熙,便放心走了进去。
“淮心。”
“干娘?”女孩惊讶地抬起眼,然后从凳子上跳下来,扁着嘴抱怨,“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南曲烟愧疚地抿了抿唇,她看到女孩换了套崭新的衣裙,流光溢彩,清新婉约,是宗内天纺阁织就的上好料子。
“你昨晚洗澡了吗?”南曲烟弯下腰来,扶着她的肩问道。
淮心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怯怯的,“别人给我洗的,还给我穿了新衣服。”
这里的人对她有些太好了,她有些害怕。
闻言,南曲烟不由攥紧了她的肩膀,她心里一直怕月熙对淮心做点什么,虽然月熙大概不是这种人。
“是谁帮你洗的呢?”南曲烟温柔地问道。
“放心吧,是侍女给她洗的。”傅历鱼在背后出声。
南曲烟松了口气,她眼睛移到桌面上,看到许多铺展开来线条曲折的阵法图。
“你在看什么呢?”她直起身来,揉了揉女孩的脑袋。
傅历鱼再次抢答:“阵谱都看不懂了?月熙要收她为亲传弟子,教授阵法和掌法,怎么样,你还没有过这个待遇吧。”
她其实也瞧不上月熙那套可以说是狗屁不通的剑法,于是紧接着又说道:“他只教了你那套拙劣的四春剑法,好东西都没拿出来呢,不过有一点,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星皇紫体,你最好之后去了解一下。”
南曲烟回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话多了起来。但却莫名感觉她对淮心没什么恶意,如果傅历鱼想害人,应该暗地里琢磨着,面上不动声色。
淮心点点头,“那个人是这样说的,不过我看不懂。”
“你知道他去了哪吗?”南曲烟刚想说话,傅历鱼又走上前来挡住她问道。
淮心多少也有些害怕傅历鱼,她从她身上感受不到友善。
她小声回答:“本来他在这里的,后面来了人,他就离开了。”
南曲烟把傅历鱼撇到身后,“淮心,跟干娘离开好不好,以后干娘会给你找更适合的宗门。”
“我听干娘的。”淮心牵住南曲烟的手。
女孩实在太乖了,南曲烟不由欣慰地笑了出来。
如果月熙没打什么坏主意,她倒是很乐意把淮心留在这,主要已经有她这个前车之鉴了。
两人牵着手往外走。
“就走了?不跟月熙说一声?”傅历鱼在后面问道。
“等他回来估计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南曲烟顿住脚步,回头说道:“那件事再做商量,你之后可以去德武山找我。”
傅历鱼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一手枕到耳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去吧。”
可惜的是,南曲烟二人还没离开这间书房,月熙便回来了。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的那刻,南曲烟下意识慌乱抬起头,想看看天花板上有没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
但来不及了。下一刻月熙便走了进来,他长发未束,在室内光线下仍旧闪耀着绸缎般的光泽,一身轻纱白衣,腰间随意系着条红色丝绦,优雅闲适,看起来一整天都没出过门。
看到南曲烟的那刻,月熙神色有几分惊讶,接着目光落到她们牵起来的手。
翡翠般碧绿的眼瞳里有几片细碎的光影闪烁了一下。
南曲烟尽量镇定,假装自己只是被来人忽然吓到,她松开淮心的手后退了一步,向着月熙作揖问好:“掌门。”
“看来姑娘没事了。”月熙笑着点了点头,他走过去扶着淮心的肩膀,示意女孩重回坐回桌旁,轻声道:“看不懂的话很正常,晚点师尊单独教你。”
淮心被他看似温柔实则难以拒绝的动作带了过去,小小地一个跌坐,椅子在光滑的地面上划了一下,发出一声锐鸣。
南曲烟暗自咬着牙齿,感觉一下被挑衅到了。
她面上带笑,一副好商量的语气,“掌门,我是来带淮心离开的,我觉得她还太小,不应该过早进入宗门,应该再自由地成长几年。”
月熙转头看向她,面上仍挂着淡然和蔼的笑,时勉传信,他已经知道面前的女弟子就是当年的南竹了,这笑几分假也几分真。
他不知道时勉能不能容忍南竹,但昨晚他还是回信告诉了时勉自己允许南竹回宗的事。
或许时勉已经去过不治峰了,再次见到了南竹,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他决定不过问,因为他有很多事要忙。
“淮心天赋异鼎,能及早进入宗门学习自然是再好不过。”他走过去,神态和缓,“至于自由,本尊绝不是严苛之人,何况自由也有分别,纵情乡野山林是自由,遍览人事增长见闻也是自由,姑娘觉得是哪种自由的含金量大呢?”
言下之意,月熙能让淮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南曲烟只能让淮心玩玩泥巴。
她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的话语,门口处又传来两道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