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男人心口处原本只有几片蓝色的鳞片而已。
南曲烟舀了一捧水泼上去,温热的池水从肌肤上落下,剑纹依旧存在。
“喂,你们来看——”她朝蓝水兔招手,“你们主人身上这是怎么了?”
蓝水兔不理她,一动不动地维持着结界。
“是真的。”南曲烟凑得更近,以防自己看花眼,她伸出手指,指腹在那黑色剑纹上按了按,“之前还没有的……”
水面上,忽然破开两道水花,水下的鱼尾剧烈翻搅起来,男人肩膀颤抖,猛地呕出一口血。
糟了,南曲烟急忙往后退,却还是感觉脚上一痛。
她的脚背被锋利的尾鳍割出了一道血口。
水中霎时腾起一道鲜红,剑尊吐出来的血同样染红了面前的池水,南曲烟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同时,几缕明显的黑气从那道黑色剑纹上蔓延出来。
南曲烟忽然感觉后脑勺的冰凉感加重了,原先她的脑袋便一直沁着丝丝凉意,只不过她没有功夫去注意太多。
她一直退到浴池边缘,坐上去,查看起脚背上的伤口。
大概有半个巴掌那么长,斜划在白皙的脚面上,不浅,脚背上的血管应该破了,不然也不会一下把池面染红。
“我受伤了,放我出去。”南曲烟扭头,不耐烦地捶了捶背后的屏障。
再不放,她真的要发疯。
话音落下,蓝水兔们一阵骚动,屏障便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南曲烟拧着衣摆上的水,轻哼一声,“算你们——”
眼睛斜刺里一瞥,便看见水面爬过来一层淡薄的黑气。
南曲烟赶紧把另一只脚从水里收上来,眼睛一路追过去,整个池面黑红交织,斑驳成一片。
池对面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浑身被黑气所笼罩,宛若地狱爬上来的修罗。
南曲烟呆滞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才注意到男人那双寒冰冷戾的眼睛是盯在她身上的。
“剑尊……?”南曲烟轻轻动了动嘴唇,她不动声色地往后缩去,直道后背靠在蓝水兔的屏障上。
她双肩微微颤抖,那眼神,那莫名的黑气,都让她感到十足的危险。
一只手握上剑柄,一手往后按在结界上,暗暗聚气。
水下的鱼尾动了,男人裹挟着一身莫名气息,三两下极轻畅地划到南曲烟跟前。
确实很像鱼类,像鱼在水中那样熟练。
在他动作时,南曲烟快速起身,扬起手中的剑直指前方:“别过来!”
男人愣了愣,似乎被那大声的警告威慑到了。
江记青神识得以回笼一瞬,清楚地看见眼前剑尖凝聚着薄锐剑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刺入他的眉心。
但也只是这一瞬,他就轻易看出了面前女子实力低微,还有——
她额头上夺目的金色花纹。
他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或许她活不下来了。
只是预测事实,江记青实际并不关心任何人的生命,就算那人因他而死。
大脑再次迅速地坠入混沌。
南曲烟心里焦急,忽略了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她把玉雪天香握在掌心里,冲着冥顽不化的蓝水兔说道:“你们剑尊醒了,快放我出去。”
一只蓝水兔噗通跳下池里,南曲烟感到结界能量变弱了一点。
那只蓝水兔游到男人身前,它显然很聪明,看出它的主人很不一样,犹豫着靠近,试探着去蹭男人的胸膛。
男人抬起手,下一刻,只看到几道蓝水从指缝间迸出。
那只蓝水兔被尖锐的蹼掌捏碎了。
南曲烟深吸一口气,她记得她不久前还在嘉应宗内持剑把蓝水兔劈成两半,那兔子依旧安然无恙。
心里有些不忍,忘记了这些蓝水兔刚刚还卖她。
而剑尊,似乎完全不认得自己的灵宠了。
“它们不是你的宠物吗?”南曲烟也试探起来,低声道:“为什么要伤害?”
男人手垂下,毫无温度的眼神再次移向她。
眼对眼,南曲烟看到他瞳仁中似乎萦绕着一片混沌朦胧的水汽。
下一刻,鲛人便从水里猛窜起来,闪电一样,扬起的水花打到南曲烟脸上,鱼尾灵活地绞缠住南曲烟一条腿,双臂卡着她脖子。
南曲烟几乎一下就有点呼吸不上来了,她另条腿往旁边一个滑步,试图和男人分开些距离,慌乱中一剑刺出。
铮地一声,是铁器断裂的声音。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手里的半只残剑。
她是刺中了,冲着心口毙命去的,虽然是慌乱中,剑上气流却也平稳,可这并不能伤到男人分毫。
她这把剑太差了,而他周身的那层黑气显然也不寻常,为他形成了一层保护罩。
下一刻,男人喉咙里发出一些怪声,似乎是在冷笑。
他抬起手,打落了南曲烟手中的剑,力道极大,扭了她的腕子。
南曲烟痛嚎一声,另一掌朝男人脖子上劈去,那里黑气稀薄,浆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可一掌还没劈下,便感觉腿上的鱼尾猛然加大了绞缠力度,南曲烟失去了平衡,两人抱在一起往池里栽去。
一阵天旋地转,南曲烟胡乱呛了几口水。
完了,水里更是鲛人的主场。她手里紧紧卡着那瓣玉雪天香。
缠在腿上的鱼尾松开了,南曲烟试图挣扎,但没用,她完全被压制在水中。
这鲛人显然在玩弄她,每当她觉得能抬起头,他却又一掌把她的脑袋摁回水里,几个来回,快要窒息,鼻腔肺里一片疼痛。
一个尖利的东西抵上了她的后颈,是那鲛人的指甲,南曲烟感到一阵刺痛。
那指甲在划她的皮肤,南曲烟头皮突突地跳起来,她一下捏碎了握在手里的玉雪天香。
冰冷的灵气霎时奔涌而出,南曲烟翻掌纳入,来不及吸收完全,一部分扩散到池水里,池面很快浮上了一层薄冰。
被顺利吸收进身体里的灵气一瞬让南曲烟好受了不少,灵气转化为真气,也让她感受到充盈的力量,一个灵活的摆头,她从男人手掌下溜出,向后直出一拳。
拳头正中男人面门,他被打飞了出去,狠狠撞到蓝水兔结界上,结界应声碎裂。
他似乎没有挣扎,所以南曲烟这拳才能挥足了,也让她瞬间泄力。
南曲烟呆站在水里,头又沉又昏,抬手摸摸后颈,那里被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温热的血液不停泵流而出,血流如注。
水面激荡,以南曲烟为中心,看到一个不规则的深红色区域向外扩散。
她流了那么多血,却一点没觉得疼,只是浑身冰冷,后脑勺上的冰冷犹甚。
南曲烟摇晃着身体,最后看到蓝水兔们跳向倒在不远处的男人,下一刻她便在水池里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