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南曲烟是真的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把淮心靠放在池边一张躺椅上,一步步走过去。
几只躁动的蓝水兔见她靠近,一下安静了,从男子身上跳下,排成一排,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剑尊?”南曲烟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呆愣地问道:“是、是你吗?”
月辉洒落,池面浮光跃金,池畔繁花锦簇,男子洇湿的银白色长发有几缕贴脸侧,其余铺展着,随水缓缓浮沉。
没有得到回应,南曲烟又靠近的两步,低头作揖,随后一股脑豪气地大喊道:“还请剑尊相救!”
抬起眼悄悄观察——
躺在池边的人,或者说不确定是不是人,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疑惑地嗯了一声,南曲烟干脆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目光不由的停在那条银蓝的鱼尾上,鳞片末端带一点点浅蓝,与池面波光交相辉映,侧鳍宛如薄纱,在水里浮荡。
鱼尾颀长,能感受到蕴含的矫健力量。上端淡色的鳞片和耻骨处的贴合严丝无缝,南曲烟道一声得罪了,大着胆子揪了揪,不像是假的。
简直就像画本里描述的鲛人。
她目光上移,男子光裸的上身肌肤莹白,肌块分明。
但也和寻常人有些不同,心脏处缀着几块深蓝色的鳞片,腰侧也有些稀疏的软鳞。
南曲烟发现他肘侧生长的鱼鳍锋利无比,泛着冷冷银光。
十指尖锐,裹着细密的蓝色鳞片,指缝间连着半透明的膜,是蹼爪。
忽然,一只蓝水兔跳到男人肚子上,冲南曲烟眨巴着眼,短小的耳朵不停颤动。
“兔子……”
蓝水兔似乎是只有剑尊才养有的灵宠,其它地方她没见过。
难道剑尊本体是妖灵?
她目光移到“剑尊”脸上,鼻梁挺翘无瑕,宛若玉雕。银睫微颤,眉头轻蹙,唇角绷得尖直,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过去。
若是睡过去,作为一个修为高深莫测的仙尊,南曲烟动静那么大还不醒,这实在有点不可能。
不过这张脸,确实是嘉应宗的剑尊无误。
等等,刚刚在外面,她便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记萍洲。所以也就无法确定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剑尊,虽然长了一张和剑尊一模一样的脸
又或许是记萍洲经过了改造?
“剑尊——”南曲烟轻轻晃动他,“醒醒?”
男子有了反应,却只是眉间皱得更深,轻咳起来,嘴角溢出几滴血液。
接着南曲烟就看到他的额角,侧脸处竞相浮现出淡蓝色的鳞片,正常的双耳也变成了耳鳍。
她惊讶地往后退了退,怕下一刻这条“鲛人”直接醒过来攻击她。
可男子却并不打算醒,几个急促的喘息后,胸膛的起伏又归于平静缓和。
一旁的蓝水兔着急地在池面上下扑腾,溅了南曲烟一身水。
“安静!”南曲烟轻声呵斥。
蓝水兔果然停了下来。
她去探男人脉搏,发现脉象无比紊乱。
放下男人的手腕,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淮心,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这是剑尊的话,这还真是似曾相识的一幕。
十年前南曲烟去找剑尊,也是见他昏倒在地,无人照看。
她有些想不通,既然他照顾不好自己,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仆从伺候着或者收几个弟子呢。
南曲烟轻轻从水里捧起了一只蓝水兔,问道:“小兔子,能不能放我进屋子里去?”
这座诺大的宫殿应该藏有一些名贵的丹药或者治病救人的法宝吧。
蓝水兔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小爪子在她掌心里踩了踩,跳到地面上,往水池后的一条小径上蹦哒。
浑似要为她引路的样子。
“听懂了?”南曲烟有些惊奇,不过也不奇怪,灵宠自然是通一些人性的。
她走到躺椅边,轻柔地抱起淮心,几步追上蓝水兔,岂料这兔子忽然不动了。
“呃?”南曲烟在兔子旁的空地上跺了跺脚,催促着。
蓝水兔动了,却是挪动着半透明的身体,折返了回去。
这是反悔了?
南曲烟顺着这只蓝水兔回头,才看到好几只拳头大小蓝水兔在男人腹部,胸膛上跳动着,又是那副焦急的样子。
这是……怕南曲烟丢下“剑尊”不管?
“我先把伤重的带进去,不会扔下他的。”南曲烟急忙解释道。
闻言,兔子们停止了跳动,却是眼巴巴地望着她,那只原先要为她带路的兔子仍旧一动不动,好像被石化了一样。
没有继续带路的意思。
南曲烟叹了口气,她只能暂时把淮心放回去,然后拖拽起“剑尊”沉重的身体。
她想把他背起来,但他没有双腿实在不好背,只能一手揽过他的后背,一手托在他滑溜的鱼尾下面。
见此,兔子们终于满意了,欢欣鼓舞地在南曲烟周围跳动,引着她走过花木扶疏的小径。
多亏南曲烟习武,不然实在抱不动这个大块头,但因为身量比较娇小,部分鱼尾还是拖到了地上。
她步履生风,很快便被蓝水兔带到了明亮的大殿内。
南曲烟还想着离了水池人鱼会不会失水而死,但兔子们显然很周到,一路把她引到一间宽敞的房间内,里面蓄有两方水雾朦胧的浴池。
把男人放下后,惦念着池边的淮心,南曲烟又很快冲出去,把女孩一起带了进来。
她把淮心放到一边的床榻上,随后猛地记起剑尊有很严重的洁癖。
据说他剑意纯粹,剑境冰冽无瑕。
当年论剑道一战,残余剑气漫入剑湖,十年间,剑湖之水皆是澄明冰冷,同时也生机尽绝,做到了绝对的“干净”
不过这间房不像寝室,床上连个枕头都没有,应该没关系。
南曲烟转身,发现身后跟着全部的蓝水兔,她差点踩到。
她有些奇怪,这些兔子不去不去照看它们的主人,围在她身边做什么。
岂料下一刻,兔子们就拥上来,争相咬着她的裙摆,往浴池里的“剑尊”身边拖去。
“诶……”
它们身体小小只的,力气却挺大,南曲烟一时差点绊倒。
“别咬破了——”南曲烟顺势坐到浴池边沿上,捞起衣袍下摆,上面果然破了几个洞。
她放下裙角,罢了,这身衣服也不怎么值钱。
见她坐到了主人的身边,兔子们开心极了。
几只噗通跳进池里,水母一样在温暖的水里上下浮沉,自在玩耍着。有两只跳到了她腿面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
南曲烟揣摩它们刚刚的举动,估计是要她救人,冲着腿面上趴着的兔子顺势问道:“殿内有没有什么存放药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