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老弟，喝茶，喝茶……什么？铁观音不爱喝？来来来……这是我之前偶然弄到的特供，你品品。”钱科长卑躬屈膝，毫无尊严与底线的陪着笑，从柜子深处倒腾出一个小茶叶包，捏了几根茶叶，放进茶杯里。
“哎哎哎，老钱，这两根茶叶，能品出个什么味！你这抠抠搜搜的劲儿，这让人看到，还以为咱们喝不起特供呢，多整点！”易山趾高气昂。
“……”
一脸肉疼的钱科长，腮帮子都颤抖。
又小心的捏了几根，放入茶杯。
“老钱啊，你是真……”易山啧啧嘴，看钱科长好似下一秒眼睛就要冒出激光束杀人，立刻把原本的话吞回去：“你是真……对咱们普通小同志爱护，完完全全和科里的同志们打成一片，以后谁要敢顶替你的位置，我上去就给他两个大嘴巴子，你永远是我爱戴的钱科长。”
“这还差不多。”钱科长嘟囔一句。
给自己放了几根。
把茶叶包重新放回去。
一边陶醉的嗅着茶香，一边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个虎骨酒……真的那么强？”
刚刚对方小宇宙即将爆发的时候。
易山当即把虎骨酒的事儿说出来。
并且告诉他。
老村长其实送了四根腿骨，两根给李副厂长的，两根给自己的。
他呢。
看在老钱对自己还成，帮自己转正，还和上级在职级上讨价还价的份上，给他一个上车的机会。
“老钱，你这就不懂事儿了！”
易山痛心疾首，当即把李副厂长给的钱拍到桌子上：“李副厂长指定是比你见过的好东西多吧？要是没效果，能让我偷摸去办？能给这么多资金？能答应需要支援直接给他打电话？
我这也是看有这么个机会，才让你加入进来的，你要是不愿意……”
“老弟，哥哥也不过是……有点难以置信，而且私房钱紧张啊！不过，既然是之前给皇上喝的御酒……这个车，我上了！”老钱咬咬牙。
从上衣兜里。
从裤兜里。
从袜口处。
从鞋垫底下……
零零碎碎凑了一笔钱出来。
易山一阵恶寒。
这个钱让你藏的……
“够吗？”
“你……算了，老钱啊，虽说现在主张女人能顶半边天，可那也只是半边天，不是整片天，你这个惨兮兮的样子……我都不敢结婚了。”易山把钱丢回物品栏，语重心长的说道。
“什么惨兮兮！这是爱！爱情！懂吗！”钱科长表情激动。
迎着易山似笑非笑的眼神。
钱科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并且，生硬的转移话题。
开始和他探讨，特供茶的味道，这个茶香，这个滋味，这个回甘，就连刚入口的涩味都别具一格……
叮铃铃。
电话响了。
钱科长立刻放下茶杯，逃一样拎着椅子坐回原本的办公位置，拿起电话：“喂？这里是轧钢厂采购……哈哈哈，老孙啊……”
电话那头的人，看起来应该是很熟悉。
双方聊得很热络。
钱科长的嘴角疯狂上扬。
聊了七八分钟。
挂掉电话。
脸色红润，面带笑意的重新拿起茶杯，美滋滋的品着。
“熟人？”
“也还行吧！”
钱科长点点头，有点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分享欲，竹筒倒豆子一样：“两头老虎，这个月的目标，超额完成！这种大环境，这种状况……咱们轧钢厂采购科，再整个采购圈儿，那是大放异彩！
别的厂子的采购科，哎吆，那叫一个酸！
不少人还打听，咱们超了指标，询问能不能匀给他们一点……
真是想瞎了心！
往常，大家见了面，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下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现在让我捞他们一把，做梦去吧！”
同行才是红果果的仇恨。
说的真有道理！
易山转着茶杯，忽然心神一动，笑道：“老钱，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大家都是同志，你怎么好似对待阶级敌人的态度，你要反思啊！同志们有困难，稍微搭把手，其实也没什么。”
“小山，你还年轻，你不懂，你帮了他们，也没人记你的好，再说，这么多人，咱们该帮谁不该帮谁？完完全全吃力不讨好。”钱科长摇头，谆谆告诫，希望他不要这么圣母。
一个人不要整体想着什么都要。
什么都要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呵。
不用他们记好。
咱们互惠互利的互相帮助而已……”易山笑了笑。
“？？？”
钱科长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互惠互利？
互相帮助？
自己有需要被帮助的地方吗？
看他眼神中带着清澈的愚蠢，易山慢悠悠的说道：“虽说同行是敌人，可毕竟是一个圈子，怎么找也有几个朋友吧？朋友落难不帮一把，太败人品了，我觉得，你可以适当的帮帮忙，比如说，一斤虎肉换三五斤的鸡鸭猪肉之类的。”
神经病！
做什么异想天开的大梦呢！
钱科长当即要反驳。
对方脑子抽了？
原本量都不够，还用珍贵的肉类，换虎肉，主动给自己的量缩点水？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不对不对……
钱科长眼睛一眯，似乎想到了什么。
易山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拨开云雾见太阳，彻底的大彻大悟——
“老钱，领导对于交代下去的任务，不会关心过程，他们眼中只有两个答案，一个是完成，一个是没完成！完成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没完成……你说，一千斤的指标，不管是完成五百斤，还是六百斤，在领导眼里有区别吗？
没有！
都是没完成！
都是在告诉领导采购科都是废物，需要处理一番，重新激发他们的活力！
反正，五百斤、六百斤都没有区别，那么……为什么不想办法弥补一下领导的坏印象？比如，领导吃小灶的时候，厨子忽然端上一道采购科同志们千辛万苦弄到的，强肾健体、补气血的硬菜。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领导还要下狠手处理……他好意思吗？
就算是偶尔有一两个不吃这套的领导，和咱们也没有关系，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嘶……”
钱科长眼神诡异。
看易山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