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书院位于崇贤坊内,依靠贯穿京都南北的永安河,正面乃是崇贤坊内最大的一座书舍,四周笔墨纸砚铺子林立,来往皆是娴雅知礼的读书人。
一看便知,当初将白柳书院设立在此之人,是为这些来上学的女郎们费尽了心思的。
往常萧瑾瑜偶尔溜达到此处时,总能听闻各处或辩论或吟诗或高谈论阔不绝于耳,十分热闹,今日一行走过,街上寥寥无几,有几间诗社茶楼内坐了人,却也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儿交头接耳。
萧瑾瑜不用看都知晓这些素来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在议论什么。
果然,刚经过一间八角亭。
就听里头几个身着长衫的书生在对着白柳书院指指点点。
“要我说,就不该开这什么女子书院!”
萧瑾瑜登时脚下就是一缓,朝那边瞥了眼。
便见个人模狗样的玩意儿正一脸义愤填膺地喷洒着唾沫星子。
“这读书本就是男子之事!我辈男子,读书,明智,投身官场,报效朝廷,为国效力,能付出一腔肝胆,可女子读书能做什么?写几句小诗,画几笔花鸟?讨好家里的官人?还是自觉读了书便能与男子比肩了?简直笑话!”
旁边几人附和。
“可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什么书?招人显眼!”
“你不知晓,那白柳书院的女学生,每日里上学来,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要勾引什么人呢!比那平康坊的娼妓都差不多了!”
“呸!这些女子,枉费父母一片养育之心!我要是她们,就该好生在家里待着,不再出来招惹是非!”
“可不是!这些女子,一不用如男子挣钱养家,二不用奔赴沙场保家卫国,三更不用担心国计民生忧心天下安康。何等的快活?偏要读书,闹出这些祸端来,耽误了衙门多少事儿?”
“还有那些个自以为读了几本书了不得的,便瞧不起咱们这些人了。指着那些高枝儿去攀,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货色?连聘礼都要八两银子!她们也配?呸!”
“……哎?我知晓,你家给你相看的那个小娘子,似乎就是白柳书院读过书的?要你八两的聘金?哎哟,也敢开口!”
“这种习气绝不能助长!让白柳书院关门!”
“对!让他们关门!”
姜远一听,鼻子都气歪了,撸了撸袖子就准备过去。
却被萧瑾瑜一拦。
他扭头一看,就见二殿下不气反笑,咧开嘴,慢悠悠地朝那八角亭走去。
他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忽而转脸对谢安安无奈道:“谢先生,在下向您保证,二殿下平素里绝非如此粗鲁……”
话没说完。
就见走过去的萧瑾瑜径直走到那群正大放厥词的书生面前。
一群人正说得激昂,还没注意到亭子里又走来一人。
其中一个就被萧瑾瑜抓着发髻,“砰!”一声,直接砸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当即鼻血横流,七荤八素地站起来,伸手指了指他,身子一软,直接倒了!
姜远顿时捂住额头,却跟着咧嘴。
谢安安眨了眨眼,虎子在短暂的惊讶后,饶有兴致地朝亭子跟前凑近了些看。
八角亭里的几个书生全都被吓到了,纷纷站起喝骂。
可不等说两个词,又被萧瑾瑜老鹰抓小鸡一般直接提溜两个起来,直接丢进了凉亭后头的永安河里!
‘噗通’两声,两颗豆芽菜连声儿都来不及喊,就咕嘟嘟地沉进了河里,惊得河道上的人连忙伸手去拽。
萧瑾瑜也不管,转脸看剩下两个。
那两个书生齐齐一震,对视一眼,扭头就跑!
其中一个却被萧瑾瑜抬脚直接踹得飞到了虎子的脚边!
他惨叫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虎子直接又踩住脑袋,直接脸朝地,重重地埋在了烂泥里!
亭子里,剩下最后一个,被萧瑾瑜抓在手里。
抬起手,对着一边的脸颊就一个接一个巴掌地扇过去!
“啪!”“啪!”“啪啪!”
不过三四下,那书生的半边脸就彻底肿胀了起来,发着颤求饶。
“壮士饶命!壮士饶……”
“啪!”
又一个巴掌!
他眼前一黑,吐出一口血牙,倒了下去!
萧瑾瑜垂眸看着这瑟瑟发抖的狗东西,笑了笑。
那书生还以为被放过了,谁知,下一刻,被一脚踹飞,直接滚在了路边几个结伴的女娘身边!
谢安安等人转脸一看,那几个女娘都拎着书箱,腰间挂着白柳书院的腰牌。
显然是白柳书院的学生。
方才的话,也不知被听去了多少。
几个女学生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分明记得这个人是方才说她们跟那些娼妓差不多的人!
看了看脚边状如癞狗的书生。
齐齐上去,一人好几脚踹下,踹完转头就跑。
姜远站在不远处,看得哈哈大笑!
谢安安的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
萧瑾瑜走回来,整理了下袖子,朝谢安安客客气气又带了点儿痞气地笑道:“失礼,叫先生见笑。”
谢安安弯了弯唇,摇头。
这时,书院里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为首的女子一身女式长衫,发髻高束戴纶巾,做读书人装扮,眉梢微吊,是个刻薄面相,眼角留白,看人时很有些凶恶阴狠。
另一个二十五六的年纪,神色柔和,相貌静秀,本不过寻常颜色,只是被身前的这个年长的女郎一对比,便显得更加和蔼可亲起来。
两人径直来到萧瑾瑜面前,齐齐行礼,“见过二殿下。”
萧瑾瑜摆摆手,示意两人免礼。
姜远站在谢安安身边低声道:“年长者乃是将军夫人的旧友,如今白柳书院的院长高院长,她身后的那位是书院教授琴艺的先生,姓金。”
谢安安看过去,目光在高院长面上微微停了片刻。
再转眼时,不想就对上了那位金先生的视线。
骤然视线交接,这位金先生也不慌乱,文文静静地朝她微笑。
谢安安回以颔首。
就听前头的高院长低声对萧瑾瑜道:“二殿下,大理寺断定这回的命案乃是谋杀,将所有学生都扣在了岐元堂。这么长时间盘问下去,我担心要生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