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赵中伟一头钻进了赵宅的后院一座废弃的院子里,便匿去了行踪。
萧锦辰松开谢安安,两人推开破败的小门,刚踏入进去,一股浓重的血雾忽而从地下浮起。
萧锦辰的眼前立时便模糊不清,谢安安的身影也瞬间消失。
他正要出声。
手指却被握住。
眼睫一颤,垂眸,便看见那白皙柔软的手指,顺着手臂往上,谢安安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张了张嘴,问:“是迷雾?”
“嗯。”谢安安颔首,看向前方,“迷魂之术,莫要与我走散。”
另一手朝前托起,萧锦辰注意到那柄剑已不见了,谢安安的掌心浮起了一抹金色的幽火。
火焰似花,在血色雾气的笼罩下,庄洁又诡美。
他忽而又想到了人工湖边谢安安虐杀蛛妖后抬起时的眸光,与这火焰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又纯净,又妖色。
他眉心一蹙,垂下眼帘,又看到了自己被谢安安握住的手指。
墨眸微凝。
随后,就听‘噗’的一声。
他抬眼,便瞧见那金色的火焰散开,谢安安微微拧了下眉。
“怎么了?”
“这血气有古怪。”
谢安安再次看向血雾深处,静缓声音微带凉意,“非阴非煞,更像是邪咒。”顿了下,又回头看了眼,“不该带你进来。”
周围血雾笼罩,连伸手都不见五指,再想送萧锦辰出去已不可能。
除非破了这血雾。
萧锦辰听了这话,眼底却倏而闪过一丝莫名的涟漪。
以雾为笼,如此,他与谢安安便生死皆系了么?
这个念头几乎冒起的瞬间就被他死死地压了下去!
——萧锦辰!你这混账!在以什么糟污心思玷辱如此至洁之人!
可一边斥骂,内心的念头却又如地浆崩裂,汹涌不止。
刹那间,他半身强往冰雪处,半身堕入魔念欲。
冰火两重的极致拉扯,几乎将他整个人的神魂都撕裂开来!
正煎熬时。
身旁的谢安安忽而转身朝他看来,“九殿下。”
萧锦辰募地抬眸,顿了半息,才应下,“谢先生有何吩咐?”
那一双半澈半堕的眸光抬起时,谢安安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萧锦辰心头一紧,刚要说话。
谢安安已道:“此雾于凡体恐有侵害,我需得为九殿下贴身画下护身符,还请殿下勿怪。”
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九殿下明显震了下——什么?贴身?
随即,便见谢安安抬起食指,以犬齿一咬。
往上一挤。
一颗血珠登时冒出。
周围静缓不动的血雾立时翻滚起来,似是想往这血雾里钻去。
然而。
谢安安却抬起手指,将血珠按在了萧锦辰的眉心,然后往下一拉,并拢剑指,低声细碎念起。
“如来顺吾,神鬼可停廖。如若不顺吾,山石皆崩裂。念动真言决,天罡速现形,破军闻吾令,神鬼摄电形。”
不同于先前的温热倏而蹿向识海。
随后,萧锦辰似乎听到灵台中隐有仙威之声,旷空而来,浩大声远,一股无形的热气,紧随着血脉涌向全身!
他的五感并未有什么变化,然而,抬眼时,却听到那层血雾里,有清晰的哭声。
凄惨阴森,似为鬼泣。
谢安安放下手,搓了下食指后,转身,道:“妖蛛附体,赵中伟已非活人。若不杀他,赵家将满门尽灭。”
萧锦辰神色肃穆,反握住了她的手指,道:“谢先生当以诛灭妖蛛为先,不必为我忧心。”
谢安安脚下微缓,侧眸扫了眼被握住的手指,朝前伸手,拨开了眼前似薄纱笼罩的血雾。
“沙沙。”
除了两人的脚步声,这血雾的四周实在太过安静。
风声,日色,人语,虫鸟,皆被隔绝。
萧锦辰走着走着,就感觉后背浮起了一层汗意。
并非惊栗,而是……冷。
血雾,寂静,阴寒。
仿佛这看不见尽头的脚下,不是凡间的黄土,而是幽冥的忘川。
萧锦辰的手指微微收紧。
察觉到的谢安安转过脸,朝他看来,随后微微晃了下被握住的手指。
萧锦辰垂眸。
便见谢安安忽而眼神一凛,另一手往身侧一伸!一柄闪着金光的三寸长剑登时凝结于掌!
她五指一手,握住金剑,剑花一转,便朝他直刺而来!
萧锦辰一愣,随后对着谢安安的剑尖迎身而去!
“噗!”
朝晖阁中,阿福忽然一口血喷出!
“阿福!”
赵中全惨叫着扶住他,“阿福!阿福!你怎么了!”
便见阿福吐了这一口血后,面色竟没有之前那般灰败,反而多了几分活气!
他愣了愣。
顿时满目喜色,紧紧握住阿福的手,刚要说话。
不想,阿福却突然浑身一抽,昏迷中发出兽吼般的嘶鸣!
他吓了一跳,就察觉阿福想要甩开他的手,他立马想起谢安安的嘱咐,死死地抓住!
抽动中的阿福挣不开这手,竟没法抽身而去,只闭着眼不断地甩动手臂!
赵中全用尽全身力气,却不如年轻体壮儿子的力气,手心更是冒了一层冷汗,黏腻湿滑下,差点叫他甩了出去!
他猛地拽下腰间挂着配饰的袋子,紧攥着阿福的手,一层又一层地裹缠上去!
然后用力地抓住阿福的衣襟,想将两人的手压在身下,不想却又被一甩,差点跌落!
眼看刚绑好的手眼见就要掉下,他急得几乎惊叫出来,后背却忽而被扶住!
抬头一看,正是天一。
他感激地笑了笑,低头,用牙关咬住绳结,几乎勒死地再次拴紧!
然后摸向阿福痛苦的脸,哑着嗓子喊:“阿福,你别怕,有仙人来救你了,再撑一撑啊,再撑一撑。”
天一看到他枯瘦的手背都因为甩动被勒出了血,攥着阿福的手指却丝毫不曾松开。
垂眸,用力地将他扶住。
旁边,刚布置好人手来保护这间院子的天二忽而不受控制地朝阿福身边走去。
然后手指一抬,按在了阿福的额头!
原本痛楚的阿福陡然便平静下来!
整备他奋力的挣扎而弄得苦不堪言的赵中全与天一齐齐一愣,朝他看去。
天二自己也傻眼了,连忙抬手,“不不不,不是我……”
忽听腰间传来软糯夹杂怒意的声音,“果然如此!”
天二愣愣低头,募地想起,赶紧小心一捧,捧出了那位花仙子一般团团圆圆的土地婆婆。
便见她拧着秀气的小眉头,很是严肃地看向藤椅里昏迷不醒的阿福:“他的身上,有我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