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殿,观世音大士的立像前,萧锦霖闻言却是笑开,“那倒是巧了,某刚好也有位相识乃是道佛双修。”
他说着,转过脸看向谢安安,“京都祠司部的公孙明司监,不知谢先生可认识?”
谢安安浅而一笑,微微垂眸,“公孙司监掌管东朝道佛之门,修士之中,无人不识。”
萧锦霖眉梢微挑,随即‘唰’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玄色的扇面上,碎金如星辰熠熠而闪。
随着他不轻不重地两下扇动,折射出斑斓瑰丽的光彩。
谢安安抬目,便那双丹凤眼中笑意流转,正垂眸朝自己望来。
碎金流转,在那双深眸中映出点点波澜,如此对视而去,让谢安安有种仿佛正被人极为动情地凝视般的感觉。
连在不远处的李清都看得忍不住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心头狂跳。
可谢安安却神色平和,就那么抬着眸,与这位玉质金相的皇子殿下对视。
萧锦霖眼中笑意愈浓。
正要开口。
旁边忽然传来僧人的声音,“贵人,您的禅房安排好了。”
萧锦霖到了嘴边的话语散去,他瞥了眼那僧人,幽然一笑,握起手中的洒金折扇,点了点头,转身要走时,忽而抬起折扇,在谢安安的额头轻轻一碰。
谢安安脚下微顿,抬目看他。
萧锦霖唇畔笑意浮起,“小先生,有缘再见。”
一边的李清听得心头狂跳,等五皇子离开后,赶紧跑到谢安安身边,害怕地几乎喘不过气来,抓紧她的手臂就道:“谢女冠,咱们快走吧!”
谢安安点点头,被她半拉着出了大雄宝殿时,抬手,摸了下被碰过的额角。
她方才站得近,已看得分明——那位五皇子殿下,印堂发黑,眸光已淡,分明是中了极深的诅咒。若是不解,半年内,必然暴毙而亡。
正出神时。
“谢女冠,三娘。”李越与李墨走了回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不大的沙弥。
李越笑道,“已经问过了,后山的桃林从这边的罗刹堂过去便可,另外我还让寺里的大师准备了两间厢房,待会儿若逛累了,也可做小憩。”
李墨跟着点头,“听说梁山寺的斋饭不错,待会儿逛完了,咱们再吃个饭,正好歇一会儿,下午回城,一点不耽搁!”
谢安安一笑,并未说话。
李越却瞧出了李清的脸色不对,问过后才知方才五皇子竟然与谢安安说了那样的话,顿时也紧张起来。
偏谢安安却毫无在意。
李越几人见她如此,倒是也稍稍安心了些。
想想也是,所谓‘天仙’也不过是圣人梦中之人,五皇子就算再想要储君之位,总不能见个女道便动下心思。
是他们太过紧张了。
于是几人散去心思,在那小沙弥的引路下,来到梁山寺的后山桃林处。
此时虽花期已过,可花色依秾,景色幽静,赏心悦目。
李清与李墨算得上是头一回出城游玩,当真高兴,立时在林中跑没影了。
李方担心地跟在后头。
独剩下谢安安,慢步穿梭在桃林中,与身旁法号灵远的小沙弥攀谈。
“灵远小师傅,听说梁山寺自本朝建国之出,便已建立,当真是历史深远。平素里香客当是不少?”
灵远无奈摇头,“也就是春日时节香客会多些,往日里都是山下四处的村民们偶尔会来拜一拜,香火钱都极少。寺里的开支一应,多是师叔伯们去山下化缘或做道场来的。”
谢安安有些意外,看了眼那小沙弥身上洗得略有些发白的僧服,又问:“梁山寺附近……我记着有个桥头村?”
灵远点头,“有峰昌村,寒水沟,桥头村,仓古庄,大大小小七八个村落,居士在桥头村有相识?”
还挺健谈。
谢安安一笑,点了点头,“桥头村梁家,灵远小师傅可知晓?”
谁知方才还挺高兴的灵远面上一变,惊讶地看向谢安安,“居士与桥头村梁家人相识?”
谢安安心头一动,站住脚,转身过来,面上却依旧带着静和笑意,温声问道,“并不算相熟,只是有位故交与他家有几分渊源。听小师傅言语,似乎对梁家颇为了解?”
灵远笑了起来,“桥头村梁家,是咱们这一代远近闻名的有福气的大家族呢!”
“是么?”
“我听师父说过,梁家大约是桥头村最大的人家,家里很多人,近百岁的老人就有近十位呢!而且举族和睦,待人和善,连每次给咱们梁山寺的香火钱都是最多的!哦对了,他家从来都没做过水路道场呢!宅子也好大好大哦!”
多说几句后,孩童言语的跳脱性便尽显无余。
谢安安却眉头微蹙,静眸沉吟。
灵远歪头看着她,还要再说话,忽而林子外有师兄在唤他,他只好与谢安安告辞。
谢安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转身,循着李墨的声音,走了过去。
不远处的一座凉亭之内。
萧锦霖歪靠在美人靠上,缓缓扇动着手上的洒金小扇,菱唇微微弯起。
亭子内,众人噤若寒蝉。
临近台阶的入口处,跪着个身着软甲却满脸是血的人。
正是金吾卫统领,贺进。
他伏在地上,抖如筛糠却不敢出声。
萧锦霖不再听到林子里头的声音后,这才慢慢地转身,看向贺进,“你自个儿说,该怎么罚?”
贺进心知今日已是死路一条,以额贴地,颤抖着说道:“此事全是臣一人自作主张,与淑妃和太后毫无关系!求殿下开恩,放过臣一家老小性命。”
他愿意顶罪,只求换一家平安。
“嗯——”
谁知,萧锦霖却笑着摇了摇头,“你一条命,只够换你家一个。”
“!”
贺进一颤,张了张嘴,也知道他们这种当枪的,哪里还有选择的机会,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良久,沙哑着嗓子,低声道:“求殿下,给我那小儿子,一条生路。”
爹娘妻女,他皆顾不得了,等到了黄泉地府,再给你们磕头赔罪!
萧锦霖笑了下,挥了下手中合起的折扇。
贺进立时被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