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萧锦辰从太极殿出来后,天一和天二便跟了过来。
瞧着萧锦辰的脸色,天一小心地问:“圣人没有允准?”
萧锦辰摇了摇头,“圣人答应了。”
天一天二齐齐一喜。
却听萧锦辰又说道:“太后吩咐,五日内查明详情。”
“五日?”
天二低呼,“五日能查到什么?太后殿下这分明是在刁难……”
“天二!”天一喝了一声。
天二咬牙,朝四周看了眼,抱手,“属下失言,请殿下降罪。”
萧锦辰却并未理会,拐过气势阔大的庑廊,朝长安门处走去,缓声道:“太后此番只怕是项郎舞剑,意在沛公。”
天一天二对视一眼,皆是神色一凛。
萧锦辰走下台阶,朝停在城墙下的马车走去,继续道:“这几年司礼监气候太大,惹了不少人的眼。若是此番能将娇云奴的罪定下,我是她舅父,声名首当其冲。最要紧的,是司礼监在圣人心中,便不足以信重了。”
天一眉头一皱,满脸的络腮胡都挂上了阴郁,跟在后头道,“当今无太子,虽圣人身前儿女众多,可皇后身前的二皇子这几年沙场立功颇多,还有杨淑妃身前的五皇子,治理南方水灾也有一番建树,这二人本是朝臣中呼声最高的立储人选。”
又朝萧锦辰看去,“如今司礼监在圣人跟前愈发得力,隐隐慑及这二位殿下地位,这些人便坐不住了,屡次三番地暗中耍手段来谋害殿下。”
司礼监已查到,数日前疯牛撞人一事,背后只怕直指皇后。而杨淑妃则是景太后娘家的侄女儿,小郡主刺伤驸马一案,太后一派绝不会轻易松口!
天二沉着脸跟着说道:“殿下当年被他们逼迫只能接手司礼监以图保命,如今却又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些人当真……”
“隔墙有耳,还不噤声!”天一又瞪了他一眼。
天二愤愤咬牙。
萧锦辰已走到马车边,天四行了一礼,放下脚凳。
萧锦辰站在脚凳上,却停了一下。
天四朝车上扫了眼,恭谨道:“属下方才瞧过了,还是那般,情状很不好。”
萧锦辰微微蹙眉,推开车门,刚走进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冲了过来!
萧锦辰早有防备,伸手便直接按住!
可那小小身影却爆发出极大的力量,生生推了萧锦辰一个踉跄,张口便朝他的手背咬来!
萧锦辰手腕一转,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去,轻手压在了车里铺着的厚厚软褥子上!
沉声道,“娇云奴!”
这小小的身影,正是今日京中口口交传议论纷纷的长宁公主唯一的女儿,小郡主,萧云!
可那小小的身影还在拼命挣扎,口中不断发出不似孩童的尖叫。
“放开我!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曾经雪白软绵的脸上,因为挣扎怒叫,细嫩的肌肤底下爆开点点血丝,何其可怖!
萧锦辰的眼底浮起一丝悲痛,又放轻了声音唤道,“娇云奴,醒来!我是你舅父!”
拼命挣扎的萧云一僵!
短暂的安静过后,像是怕极了一般地小小声问:“是……阿舅么?”
萧锦辰一喜,将她抱起,“娇云奴,是我。”
萧云抬起一张血点密布的小脸,在看清面前人时,顿时哭了起来,“阿舅!”
萧锦辰心如刀割,不住给她擦泪,“别怕,娇云奴,别怕。告诉舅父,到底发生何事了?你为何要伤你阿爹?”
话音刚落,方才还哭得可怜的小小孩童,突然眼现狞色!
在萧锦辰分明的注视下,瞬间化作一只凶残的幼兽,发出一声尖叫,一张口,死死咬住了萧锦辰的手腕!
“殿下!”“殿下!”
跪坐在车门边天一当即扑过来,抬手便要朝萧云脖颈劈去!
萧锦辰却忍痛抬起另一手阻止了他,爱怜地看着再次发疯的萧云,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往脖颈处轻轻一按!
萧云便晕了过去。
“殿下!”
天一赶紧上前,看到萧锦辰的手腕竟被咬出一圈血痕,皮肉裂开!鲜血汨汨流下!顿时一惊!
“这……天四,立即去司礼监!天二,你先走一步,让老吴带着药箱候着!”
天二应了一声,跳下马车朝前飞奔而去。
天一伸手,给萧锦辰的手腕止血。
萧锦辰也没在意,看着怀里软倒的萧云,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血迹。
天一看着,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殿下,小郡主这情状,莫不是……撞了邪么?”
萧锦辰有些迟疑,“若是撞邪,岂非心性全失?娇云奴方才分明还认得我。”
天一也拿不准,想了想,道:“要不寻个居士来看看?”
萧锦辰沉吟片刻后,点头,“宫内外那些,不必去问。在城里寻个可靠嘴紧之人。”
“是。”
马车出了皇宫,转过朱雀大街,往司礼监所在的崇义坊直奔而去。
崇义坊前,有一座名为双翼的拱桥,桥头两边宛若鸟翼张开,一条幽幽水渠穿过桥洞,蜿蜒连接至崇义坊东北对角的平康坊。
水渠两边是热闹的摊贩和行人,吵闹笑语声音不断,尘世的烟火气一重又一重。
水渠上,或大或小的扁舟缓慢荡过。
翠柳儿站在其中一条小舟的船尾,正探身接过后面一条小舟上包着头巾的大娘递过来的糖糕。
小舟忽而被旁边行过的略大一些的乌篷船给撞了下,翠柳儿一晃,手里的糖糕竟直接朝水里掉落!
她惊呼一声,身速如风,一个下捞,直接在半空截住纸包!
“啪啪啪!”
那艘乌篷船上传来笑声,“小娘子,好身手啊!”
翠柳儿转眼一瞧,目光在那人眉眼处略停了停,翻了个白眼,将铜板递给大娘,转身去了船头。
那人闹了个没趣,撇撇嘴,又与身后一个身着圆领窄袖袍,腰系革带,足蹬黑靴,形状懒散地半躺在乌篷之内的年轻郎君笑道:“久不回京,不想这京城的小娘子倒是多了几分趣性。”
那半躺着的郎君转过脸来,露出一张星眉剑目的俊朗容貌,举止间更是潇洒俊逸,还隐隐带了几分桀骜不驯,随意地朝外一瞥,恰巧看见那扁舟之上,伶仃背影清冷出尘。
略有些意外,笑了笑。
外间那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二殿下,长宁公主府的事儿,您真的不准备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