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砚能凭男子之身立于朝堂,靠的自然不是一张脸。
仅一瞬,他便立即从迷离恍惚的状态抽离而出,纵使当下奸情曝光,会极大地损害他的名声,使他遭受御史弹劾,但他也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抽出丝帕,垂着眉眼抬手拭去赵沉玉唇边的水渍。
若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他当初便不会踏出那一步。
无论来者是谁,他都能摆平这一切。
注意到赵沉玉的视线仍然在紧盯着门口,公西砚眸光微冷,俯身向前。
丝绸乌发随着他的动作,铺洒到胸前,将赵沉玉的视线遮蔽了一些。
赵沉玉瞧了他一眼,看公西砚仍然是那副从容不迫的世家风范,出声提醒了一句。
“门口的是阿辞。”
这一下,公西砚脊背一僵,手上的动作霎时间顿住。
他定定地看了赵沉玉一眼,又抬手接着为赵沉玉整理胸前散乱的衣襟,而后毫不避讳地将方才擦过赵沉玉唇瓣的丝帕拿来擦自己的唇角。
收拾好一切暧昧的痕迹后,公西砚才徐徐转身,抬眼望向门口。
清冷的月光下,公西辞背光站在门口,脸上神情让人看不清,长久沉默着看着房内的一切。
“阿辞。”公西砚仍然如往昔那般轻声唤着他,“天色寒凉,你不在殿中待着,怎来了此处?”
公西砚说着,眼眸扫过公西辞上下,在地上的图纸处停滞一瞬,又神色自若地移开视线。
那李远宁,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公西砚眼底冷到极致。
他动不了李远宁。
公西辞看着阿兄坦然自若地以正夫地姿态收拾好残局,不紧不慢地转过身,脸不红心不跳地温声询问,话语中关怀备至,仿佛还是那个自小最呵护他的兄长。
但那是他的妻主啊。
阿兄方才抱着的是他的妻主!
公西辞沉默许久,笑了一声,反问道:“我来寻我的妻主,阿兄呢?”
“阿兄也是来寻我的妻主啊——”
公西砚听得公西辞讽刺的这两句,颦蹙着眉抬脚走了过去,唤了一声:“阿辞,冷静……”
“别这样喊我!”
公西辞近似怒吼般声音,让公西砚停下了脚步。
公西辞眼眶赤红,脖颈处青筋暴起,如一头暴怒的狮子般死死地瞪着公西砚,心中愤怒到极点。
殿下必是不会在娶了他以后还对阿兄下手。
殿下这种薄情到极致的性子……
呵,他的好兄长是背着他勾引了多久啊——
公西辞难以接受,他完全不敢想象。
那般守礼冷静的兄长,究竟是如何勾引的殿下?
殿下散值就归家,从不在外停留,阿兄究竟是在哪里接近的殿下?
不过一瞬,公西辞便想明白了一切,手紧握成拳。
阿兄竟是如此的不知廉耻!
公西辞死死地瞪着公西砚,咬牙质问道:“你这般行径,可对得起母亲和公西氏?”
“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听到这些话,公西砚陡然冷下脸,静静地看着愤怒的公西辞,端庄文雅至极,毫不失仪:“我是不知廉耻,但我这些年呕心沥血,可曾对辜负了公西氏?”
“你自小肆意妄为,为着公西氏的名声,我为你收拾了多少事情,你不知晓?”
“莫要再失了仪态,让旁人看笑话了。”
“看笑话?”公西辞恍惚重复一遍,继而大笑出声道:“哈哈哈……我让人看笑话?”
“是我勾引了亲弟妻主?”
“是我淫乱朝堂?”
“究竟是谁在让人看笑话?!”公西辞怒声质问道,情绪完全失控。
“那阿兄该怎么办?”公西砚缓声问道:“你不必撑起门楣,还能嫁与殿下,名正言顺地与殿下欢好。”
“可阿兄呢?”
“阿辞——”公西砚望着公西辞道:“阿兄也会累啊。”
赵沉玉在一旁听着,不由地感叹了一句,这公西砚真是天生玩弄心术的好手。
可惜他应是没想到,赵沉玉对她后院的那群人并未有多温柔,不过是责任。
果不其然,公西砚此番示弱下,公西辞沉默了,就在公西砚准备再温声说些什么时,公西辞嗤笑一声。
公西砚怔了一瞬,公西辞道:“这不是你勾引殿下的理由,阿兄。”
“你若是累了,我愿助你。”
“可你呢?我最敬爱的兄长偏生勾引了我的妻主——”说到这,公西辞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
“阿兄,你可曾想过我?”
“而如今东窗事发,你还对我玩弄心术。”公西辞失望地看着公西砚道:
“阿兄,你变了。”
公西砚双臂垂于身侧,微风吹得他的袖摆轻扬,他哑口无言。
赵沉玉却是已经不耐烦再听下去了。
这些禁不住诱惑而酿造出来的纠葛,让她烦闷至极。
比起后院的情爱纠纷,她更愿意投身到广阔的世界,为天下谋福,百姓面上的欢笑能给她更大的成就感。
流传千古、受万世敬仰远比当下被人当吉祥物、金丝雀般呵护要来得畅快。
赵沉玉陡然出声道:“阿辞,你若难以接受,我可放你自由,允你入了朝堂效力。”
“殿下!”公西辞惊了一瞬,“阿辞不愿!”
“阿辞不想离开殿下身边。”
赵沉玉叹了口气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赵沉玉迈步走了出去,经过公西辞身边时,还停下脚步。
这一举动让公西辞放大了瞳孔,面上的惊喜还未完全浮现,就见赵沉玉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图纸和毛笔,拍了拍上面的灰,又迈步走了出去。
全程未看公西辞一眼。
公西砚苦笑。
殿下真是薄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