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玉要了扈州地图后,本想全部走上一遭,但迫于年清嫣的威势,还是选定了几个极具代表性的县城。
第一个去的是通千县,赵沉玉没有让人提前知会,而是悄无声息地到了县城,刚到县城,便见着了县令家的公子。
他的小厮正拎着一人的衣领,聚众殴打,而公子本人则是笑声猖狂。
注意到后边停下的马车,县令公子当即嚣张跋扈地叫嚣着:“哪来的不长眼的狗奴才?刚把马车停到我的身后。”
县令公子还要多斥责几句,就见旁边的小厮猛然跪下,又抬手用力地将公子拉着跪下。
小厮将人拉下后,果断高声大呼:“拜见五殿下!”
语罢,头重重的磕到石板路上。
一旁的县令公子见状,立即收敛神色,大声磕头请安。
后边的人也停了手,跟着人请安。
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沉稳俊秀的青年,迈步走到那名被殴打的百姓身旁,将人一把捞起,坐上了马车前辕,一句话未说,直接使人驱车离去。
当然,没多久,通千县的县令就被摘了乌纱帽,进了大牢里了。
后来赵沉玉又去了昭阳县,看县城人口凋零,招来县令询问后得知,在山的那边盘踞着一个异族部落,人大多住到了山上,只偶尔下山来置换物品。
赵沉玉又查了下县城的其他资料,看着这县令是无功无过的,因此赵沉玉拿着赵归安走前留下的令牌,将其贬为县丞,又将那名少数民族混血县丞提拔为县令。
原来的县令无功无过,还能破格提拔那名有着少数民族血统的书生做县丞,也算是开明。
但他的问题就在于他的无功无过。
赵沉玉的方案是相当激进的,若是这人仍任此处县令,想必是极大可能将方案随意蒙混过关。
回去后,赵沉玉思索一番后,将自治州的概念添置上去。
这一路下来,赵沉玉摘了三个县令的乌纱帽,一时间,扈州官员人人自危。
扈州的百姓却是借此机会,充分地见到了传闻中的五殿下。
凡见过赵沉玉者,都将此前关于赵沉玉的各种负面传闻抛之脑后。
开玩笑,这般的女君,怎可能有那些险恶念头?
赵沉玉一路走访,有时招呼着人将她背上山去看,有时在县城的官府中看上整日的资料,有时什么也不做,就待在大街上看百姓们在忙什么。
一路上写写画画,终于在一个月后敲定了方案。
而此时,赵沉玉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启程回京了。
现今已是阳春三月了,距离阿姐登基,已然过去四月有余。
京城中春闱也结束了,公西砚不负其大安第一公子的名头,夺下了状元。
在打马游街时,公西砚数次眺望扈州方向。
比起此时街上的喧闹,他更想要在那人身边的宁静。
沈博雅也申请自鄂州调回京城, 在运作之下,去了吏部。
被他思念着一路上悠哉悠哉地,最后掐着四月初回到了京城。
在众人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行李时,赵沉玉换了身衣裳,准备进了皇城见一见昭明帝。
刚恢复记忆时,赵沉玉对昭明帝的情感复杂到了极致。
第一世时昭明帝对赵沉玉的疼爱袒护并非虚假的,这甚至在某一瞬间动摇了赵沉玉。
但随后两世的刺杀也不是虚假的,赵沉玉在扈州想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定。
赵沉玉一路上闭目养神,直到马车停到了紫宸宫外,赵沉玉下了马车,在内侍的引入下,见到了面色苍白的昭明帝。
她正在花园中侍弄着花草。
听了后边的脚步声,昭明帝淡声道:“稀客。”
赵沉玉看着这与第一世相比,明显瘦弱许多的背影,说道:“和前两次比,你瘦了很多。”
昭明帝的动作一顿,继而将手上的水壶放置一旁,在这一世,她第一次正视赵沉玉。
这次被迫做了太上皇,被自己选中的太女清了身边所有的人,昭明帝依然没放弃想杀了赵沉玉的念头。
现在的赵沉玉对赵归安的影响太深了。
昭明帝缓步走向一旁的亭子里,抬手沏茶,白渺如烟的雾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她隽秀的面容。
赵沉玉走过去,坐到她的面前,轻声下令:“你们都下去吧。”
周围的内侍领命退下,赵沉玉又命令寻叶将身边的暗卫都撤离到远处戒备着,不允任何人前来。
看赵沉玉轻而易举就将她紫宸宫内的侍从悉数请走,昭明帝依然面不改色地细细品茶。
赵沉玉注视着那张满是苍白病气的脸庞,开口道:“我从未背叛过大安,亦未曾背叛过阿姐。”
昭明帝掀了掀眼睑,不明意味地笑了笑,扭头看起了外边的蓝天。
赵沉玉接着道:“第一世,被掳走后,我周旋于他们几人之间,为阿姐传递着消息。”
此话一出,像是触动到昭明帝般,她转过头,嘴角完全放平,面无表情地盯着赵沉玉。
赵沉玉直视她的眼眸,将一切事情娓娓道来。
一句句话被清柔的嗓音吐出,落到昭明帝的耳里,犹如尖刺锋利地刺向她的大脑。
昭明帝听着赵沉玉的讲述,将自己记忆深处的细节挖掘而出,惊觉这一切竟然都能对上赵沉玉的陈述。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昭明帝手中的青瓷茶杯传出清脆的声响,叮地一声,茶杯竟然裂开了一条缝,淡绿茶水正沿着缝隙渗出,流满苍白的手心。
赵沉玉像是未曾注意到面前昭明帝的失态般,接着讲起第二世的记忆。
昭明帝越听,心绪越发不平,直到赵沉玉讲完,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端起手中的茶杯,送至唇边,喝了满嘴的茶叶。
昭明帝浑然未觉地嚼着口中的茶叶,视线早已从赵沉玉的身上移开,思绪繁杂。
许久,昭明帝挪眼看向赵沉玉,冷笑一声问道:“这是你的新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