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玉对门外依稀透露出的人影视而不见,目光瞥向一旁的话本,期盼着阿瑶能听到她内心的呼唤,快些回来给她念话本听。
若不然就这样躺在床上,也未免太无聊了。
就在赵沉玉百无聊赖之际,门外传来泠泠似雪水的嗓音,冷淡却刻意柔和。
“殿下梦中可是无聊?可要山月为殿下解闷?”
赵沉玉:……
这还顺着她的话调侃起来了?
赵沉玉气恼道:“你安静,莫要搅扰本殿的美梦。”
许是这些日子来得勤快,留心观察下,郁山月得知了些赵沉玉的喜好,对于这位五殿下柔善的性子也有了几分把握。
听了赵沉玉的这句话,郁山月不免欢欣雀跃起来。
纵使见不到,听听声音,这般在门外接触,也是知足了。
郁山月不语,从怀中掏出一本话本,展开米白的纸张,看着上边细小的文字。
碎散的日光透过屋檐,照到他冷峻硬挺的眉眼上,冲淡了冷冽,布上柔和的暖光,映照眼底的温情,像是雪水融化般的温柔。
冷冷的嗓音响起,似冬日暖阳般散入房中。
“三日前,李四曾提着鸡鸭去了一趟……”
潺潺的雪水声不绝于耳,他竟是知晓昨日阿瑶念到了哪里,接着昨日的部分念了起来。
赵沉玉本想将人赶走,但等阿瑶的时间太漫长也太无聊了,赵沉玉索性由着他念了起来。
反正她已经睡着了,阿瑶回来自会将人赶走。
赵沉玉这般想着,心安理得地听起了话本。
没把阿瑶等来,赵归安却是先来了。
还未进到院子,赵归安便听到郁山月泠泠读书声,脚下一顿,又迈步进去。
身后的脚步声传入郁山月的耳朵里,听出是谁的脚步声,当即停下声音转身跪下行礼道:“拜见陛下。”
赵归安随手请起,郁山月恭敬退让,长眼余光一扫,就见陛下进了那道他日思夜想的房门。
殿下如今伤势如何了?
听方才的那声音,应是恢复的不错。
尤其是昨夜做了那般的梦,让他越发地想见一见殿下。
想起昨夜那个旖旎的梦,梦中他穿着单薄寝衣跪在殿下面前,面容俊美冷厉,眼眸却含水婉婉望着殿下。
只是,他怎会在梦中求殿下讲陛下的喜好?这梦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郁山月听着里边一温软一清冽的声音,低头看起了手中的话本。
这话本又是有何魔力?他若是也会写话本,殿下会不会喜爱几分?
赵沉玉不知门外的郁山月还死等着,甚至为了博得她的垂怜,准备学着写话本去了。
她此时两眼亮晶晶地盯着赵归安,问道:“阿姐登基啦?”
赵归安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探着她的伤口,边柔声答道:“嗯,你以后不必担忧了。”
“阿姐为你想了几个封号,贤潇、东平、长泽、言政,你要哪个?”
听到那个熟悉的封号,赵沉玉愣了一下,毫不犹豫地答道:“长泽。”
这个封号是第一世时,昭明帝为她精挑细选的,当时是期盼着赵沉玉能事事如意,寿命长泽。
第二世是赵归安提议的,认为功绩长泽后世的寓意很好。
这一世,赵沉玉未提,而赵归安竟然也选择了长泽。
赵归安闻言,抬手将被角掖好,点头应下:“好,封地为你选鄂州可好?”
赵沉玉点头应下,又转眼望向窗外的灿金日光,忍不住撒娇道:“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赵归安扫了她一眼,“说吧。”
“臣想去窗边看看风景,这般天气躺着实在可惜。”
赵归安方一口否决:“不行,你的伤口不便挪动。”
“那阿姐抱我过去。”
“不行。”
赵沉玉见状,有些气恼,又转而道:“那我想听书,阿姐能给我念吗?”
赵归安听了那声阿姐,赵沉玉的眼珠子又不停地转溜,心知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轻叹一声,赵归安起身按着赵沉玉的指挥翻出了一本《大安律法》。
深色的封面像是被人反复翻动过许多次,有些卷边褶皱。
赵归安拿了律法书,稳步走回来坐到赵沉玉的床边,才翻开看到内页的批注,顿住了。
上面的字迹秀气得不似一位女君,唯独尖钩处的凌厉可看出书籍主人的雄心壮志。
原是在这等着她,真是和批注内容一般大胆。
看着内页空白处密密麻麻的司法公开制度,赵归安淡定地翻过,沉声为赵沉玉读起了后边的律法来。
古板规矩的律法让人昏昏欲睡,但赵沉玉却是精神抖擞,满脑子都是如何具体实施计划。
两辈子了,正如赵归安了解赵沉玉一般,赵沉玉也相当了解赵归安。
这是同意了。
清冽低缓的嗓音传到门外,听着这生硬的律法,郁山月不由地皱起眉头。
五殿下还在养伤,陛下便如此严苛,不放过一点时间让殿下好生歇息。
思及此,郁山月将话本合上,视线偏移落到门扉上,薄而锐利的唇瓣微抿,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陛下未免太狠心了。
赵归安为赵沉玉念没多久,白皙双手便将律法书合上,玉骨长指搭在深色书籍上,衬得双手越发晶莹剔透、养尊处优。
赵归安双眼缓和望向赵沉玉,直言自己明日将要回京,叮嘱一番后,拿着那本律法书离开了。
第二日赵归安班师回朝,且留下了一个非常棘手的人物——郁山月。
而今郁山月又捧着话本到了赵沉玉的房门边守着,阿瑶几番驱赶,他愣是充耳不闻,只沉默地站在房门外,静静等候着赵沉玉有朝一日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