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玉猛然对上时被吓了一跳,但此时却是毫不畏惧地直视回来,面上带笑道:“沉玉见过大皇姐。”
赵之阳微皱的眉头顿时展开,眼帘一垂,再抬眼望过来时,所有的血气凶气悉数收敛得一干二净,浓眉一挑,也朝着赵沉玉笑了笑。
爽朗热情的笑一下便将刚才的凶兽冲抹去,瞧着像是一副极其没有心机的模样。
赵归安拍了拍赵之阳,开口道:“先进城吧。”
莫要乱逗沉玉。
赵之阳从赵归安的眼中看出一抹不认同,哈哈一笑,“确实该护着些。”
说着,便弯腰拱手,准备将赵归安送上轿辇,再跟着百官步行回去。
赵沉玉见状迈步上前,微微扯了扯赵归安的袖子。
赵归安淡漠的双眸向赵沉玉扫来,就见赵沉玉细白的手指悄悄指了指远处的战马。
赵归安的视线在众百官和远处的将领身上转了一圈,又定格在赵之阳的面上。
面上的皮肤粗糙至极,高耸鼻梁两侧的两颊,干燥得起了白白的死皮,赵之阳瞧着比她十八岁离京时要沧桑许多,浑身的气息也教十八岁的外放,收敛了许多。
赵归安又瞥了一眼身侧的赵沉玉,而后垂下眼帘思索着。
京城里,朱雀街上,金吾卫身后的百姓仍然翘首以待。
许多黑漆漆的、毛茸茸的脑袋此起彼伏,摇摇晃晃,都踮起脚向城门口望去。
酒楼二楼的人倒舒舒服服地坐着靠窗的位置,居高远眺,同时侧身与自己的同伴耳语。
“张兄,你觉着待会我们能见到广略王吗?”
他说着,饱含期待地目光投注到远方:“六年前,亲王奔赴西北,镇守云州,便甚少回京了。”
旁边的青衫张兄白了他一眼道:“李兄怎做出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你不是心悦五殿下吗?”
“你懂什么?”李兄咳了一声,想起那清皎似月般的女君,抬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咽了咽口水。
“我是钦佩亲王的为人,她十八岁镇守西北,一人一枪,单挑数百匈奴,又带领大军夺回三十年前丢了的上谷关,将大安的国门就此关上。”
“塞外的匈奴再也无法南下到云州烧杀抢掠。”
道路后方的书铺里,抱着幼童的男子温柔地为自己孩子念着上个月的大安月报。
“广略亲王同李将军一同攻入匈奴,彻底歼灭匈奴王庭……”
面容稚嫩的女童激动地哇了一声:“哇——亲王好厉害啊!”
“父亲,待会我能见到广略亲王吗?”
温柔男子正要答话,后边的掌柜便一把抱起女童,点了点她的鼻子道:“自是可以,若不然今日怎就封路了?往日可都是封街的。”
“走,娘亲带你去二楼瞧瞧我们大安的英雄。”
京城东门外,赵归安抬眼望着赵之阳,冷冽泉水般的声音虽不大,但现场的人清晰可闻。
“皇姐和诸位将士们辛苦了,且骑马入京吧。”
此话一出,赵归安的身后百官呼吸明显加重或错乱,甚至有人惊呼出声;赵之阳的身后也传来一阵乒乓碰撞声,骚动不过几息,便止住了。
赵之阳看了看赵沉玉,又望向赵归安,眼中满满的不赞同。
她正要开口时,赵归安道:“皇姐骑马走在轿辇前开路吧。”
“皇姐开路,我安心。”
赵沉玉乐呵呵地补了一句:“对对,辛苦皇姐了。”
赵之阳不知赵归安怎么就昏了头,这样为她一个武将造势,无疑是抬起一个人制衡自己。
但此时赵之阳也不能在众人面前驳了赵归安的话,便无奈地半跪领命,而后起身,目送着赵归安上了轿辇,目光在赵沉玉的身上打转了几圈。
见轿辇抬起,准备就绪,赵之阳转身走向身后的西北军将士。
在交谈的过程中,后边的将士们无一挪动,连抬头都不曾有。
赵之阳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响起哗哗乒乓的盔甲碰撞声。
赵之阳双腿一夹,驱马越过轿辇,走到了最前方,旁边的内侍尖声道:“起——”
队伍启程,向着京城内走去。
朱雀街内,众人也被天上的金乌炙到双眼,忍不住紧紧地闭上双眼稍稍缓缓。
才缓一会,眨了几下眼睛,不料二楼的人骚乱起来,齐齐站起望着远方。
街上的百姓也想到什么,立刻望着同一方向。
哒哒的马蹄声和密集的脚步声传来,金灿的日光下,一个银白的身影骑着马,。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是一个霸气凶狠的女君,穿着银白的重甲,甲面上刀剑痕迹依稀可见,折射出冷白的银光,凛然凶残,让人望而生畏。
众人屏息凝视,不敢轻易发出一点声音,唯恐被马上的女君注意到。
酒楼二楼的李兄愣愣地看着广略王,将自己记忆中的人与此时见到的相对比。
更凶残了。
这究竟在西北战场上杀了多少人……
赵之阳的视线四下巡视着,见到那些畏惧害怕的眼神,也无甚反应,直到对上二楼一双清澈的、载满孺慕憧憬的眼睛。
赵之阳愣了一瞬,随即抬手浑不在意地招了招,对那女童笑了笑。
这一笑将赵之阳身上的血气驱散许多,京城百姓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嘶——”
此时再见赵之阳,也不觉她骇人可怕,反而是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涌上心间。
百姓们仍然保持着肃静,目送着队伍的前行。
赵之阳的身后是轿辇,紧接着是文官们,两边则是西北的将士们。
长长的队伍走完了,金吾卫们都散了,百姓们才轰得一下炸开锅般,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最前面的是广略王吗?”
“亲王的气势可真吓人,她看着我时,我都不敢动了。”
“要不然怎么能打下匈奴?”
“但是……”二楼的女君犹疑道:“我怎么听说,这次能打下匈奴,是因为有天雷相助?”
“那也是广略王得道多助,要不然老天怎么会对匈奴降下天谴?”一旁的女君反驳道:“还是广略王强悍,光是夺回上谷关,镇守西北,寸土不让,便已是很强了。”
“换成你我,估计都撑不了多久。”
那名女君还在咕哝着:“可我前段时间也听到郊外总有雷鸣声啊……”
将人大张旗鼓地迎回来,赵归安带着她们二人到了御花园中。
赵之阳看着桌上淡淡花香的透绿茶水,又扫了一眼满桌的点心,打量起旁边毫不见外地拿了点心吃得欢快的赵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