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
他们怎么可能连铲土都不会?
他们羞惭不已,纷纷将自身的衣袖挽起,有披着长发的也重新挽发,提着铲子没有任何目的地挖土。
他们知晓殿下想教给他们的是什么。
赵沉玉看他们非常上道地专心挖土,赞许地点点头。
点头的瞬间,周围的公子们捕捉到赵沉玉的认同与欢喜,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挖得更加卖力。
赵沉玉没有因此而停下,接着跟着一起挖,连旁边的百姓都侧目好几次,看见她手上磨红的皮肤,心疼不已。
旁边的公子忍不住出声,半是怜惜半是愧疚道:“殿下,我们已经学会了,您去歇息吧。”
此话一出,引得数人应和。
“对对,殿下您去休息吧,放着我们来。”
“这点地方我们就够了,殿下您不必动手。”
赵沉玉闻言,笑了笑,虽然面上是乌黑纷杂的碎发,虽然额头和脖颈满是汗水,虽然双颊已经累得粉红。
但无一人会想歪。
无论是这亲力亲为的作风、拐弯抹角的提点,还是此刻望向他们仍然清莹不显得高高在上的眼神。
都让他们觉得,五殿下并非此界之人。
他们钦佩到了极点。
他们望着赵沉玉,却是满腔的激动与心疼。
赵沉玉笑道:“无碍,我累了自个去歇息。”,说完接着挖起来。
旁边的官兵早有预料,芒夏也拿了铲子挖了很久,他们知道,赵沉玉倔强起来,没有人可以劝动她。
赵沉玉在这边以身作则,没有人再偷懒耍滑,而是一心一意地做着,只盼着自己多做些,殿下可以少做些。
他们边挖着,边滴落点点透明的水珠,点湿了堤坝外的土地。
若是堤坝里的魂灵尚存,看到这样的画面也会安心吧。
赵沉玉挖了许久,坑已初步形成,手上也被磨得起皮,这让赵沉玉懊悔自己没想到要准备双手套给百姓们。
赵沉玉放下铲子,走到一边找到阿茶,让他快马加鞭去寻人,调一批破布衣裳来,用着垫手,也好过直接硬生生地磨着掌心。
她嘱咐完阿茶,挥手让人离去后,视线停滞到堤坝上。
那边搭着梯子,艰难地从上方层层传递着巨石,若是稍有不慎,便会砸出人命。
赵沉玉也想过要不要用火药直接炸开,但那样会污染水源,且这般破坏尸体,为人诟病。
她抬脚踱步过去,站在堤坝下瞧着思索着,能不能有什么东西方便快捷地将巨石运下。
可以拿个什么东西搭上去,让巨石滑下来的话。
木板是不行的,木板承受不了这个重量,且摩擦力太小,速度太快容易砸到人。
但是炼铁也来不及。
赵沉玉的视线无意中飘过外头一颗颗的大树,想到埃及那边的滚木运石,有了主意。
赵沉玉又扭头看向堤坝,估量着长度和高度,余光瞥见顶上的一人像是疲累至极,未曾做个重活也没有经验,手上一晃,巨石便没有接稳,将要砸下。
她脸色一变,两手拉着自己身边的人,大声喊道:“所有人快退开。”
罪官族人们下意识向后退去,赵沉玉身边的人也被她拉的连连踉跄,摔倒在地。
下一瞬,一块巨石轰然一声摔到地上,砸出深深的坑。
周围的人惊魂未定地看着,目光从巨石移到赵沉玉身上。
赵沉玉两手还抓着旁人的衣裳呢。
看人都退开了,无人伤亡,赵沉玉松了一口气,松手将身边的两人扶起,叫停了现在的工作。
这样运石实在太危险了。
赵沉玉寻到陆县令,他正在调度着伙食。
见到赵沉玉来,陆县令加快语速说完,转身迎上赵沉玉,躬身作揖道:“殿下可有何吩咐?”
赵沉玉将人扶起,拉着他询问是否有滚木运石,他茫然不已。
赵沉玉为他细细讲解,将大树砍做长度相等的圆木,以麻绳紧紧缠绕捆绑再一起,便可形成一个长条的运输工具,搭上可以轻松卸下巨石。
赶巧也在外头,现下赵沉玉叫停了他们,让他们歇息一下,又让人快马加鞭拿来了斧头和极多的麻绳。
利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砍了些许树做了个圆木滚石工具。
芒夏寸步不离赵沉玉,看着她专注的眉眼,心中欢喜和满足悄悄漫上心间,将要把他溺死。
他盼着一辈子都不必回京。
有了圆木滚石工具,堤坝旁的工作越发顺畅了。
将巨石卸下后,里面破烂流脓的躯体露出,以极其腐朽的臭味怨诉着惨叫着,见者无不心惊沉默。
第一个尸坑填满了,赵沉玉拦下其他的人,自己举着火把上前点燃了这些尸体。
火把被丢下,熊熊的烈火瞬间蔓延嚣起,焦味和尸体臭味交错。
当夜回了县城,赵沉玉被年清嫣揪着喝了一大碗汤药,其他的百姓也被宋然带着其他大夫盯着喝药。
众人用了足足七天,才清理完毕,而此时雨季也将至。
被掏空的堤坝被泼了酒精袒露着消毒,年清嫣一定要将病毒消杀干净,待病毒驱散后再修补堤坝了。
赵沉玉第五天起就没有去堤坝上了,而是带了几人上了山,找着地势高的山极目远眺,盘计着规划着历江接下来的堤坝。
现在将堤坝重拆修建是不现实的,且不论西北仍然战乱,这边又是疫病,无钱无粮。
就单论一个水泥,赵沉玉都不想重来,她试一试能不能把钢筋搞出来。
今日的赵沉玉依然循着旧例上了山,才画没几下,就见纸上有滴滴的雨水打湿字迹,将规整的字糊成一团团黑墨。
赵沉玉连忙将稿纸收拢到怀中,芒夏为她打着伞说道:“殿下,下雨了,今日且回去吧。”
赵沉玉将稿纸收拢好,站起身最后瞧了一眼奔腾汹涌的历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觉着历江的水像是涨高了一些。
赵沉玉担忧地望了望顶上黑沉沉的云层,心中颇为不安。
她喊出阿茶,安排了两个暗卫今夜在山上轮流值守,若有问题需立即来报。
下了县衙,也让陆县令通知几人留着几人开始值守。
堤坝那边的口还在消毒,没有堵上,实在让赵沉玉心慌,她忍不住补充一句,让人明日就去填补堤坝,堵上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