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兼济带着工部侍郎并一个随行小吏,方行至云月殿外,便瞧见自家那个五殿下的狂热追随者,念及自家那个近日茶饭不思的次子,心下暗叹。
瞥了一眼李流照,示意她好好当值后,李兼济便随着那名清冷貌美的内侍进了正殿。
殿内,五殿下端坐于上首,神识游离不定,一张芙蓉面竟将正殿衬得犹如仙宫,熠熠生辉。
恭敬的问好声传来,赵沉玉回过神,看到面前低着头端正行礼的俊美中年女子,忙不迭地走上前将人扶起。
李兼济也没躲,向来厌恶她人触碰的工部尚书任由这名出身高贵,艳绝脱俗的少女将她扶起。
她们一并坐到桌旁,由李兼济开口阐明来意后,其他的事宜便由工部侍郎一一询问。
而李兼济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赵沉玉。
她想起数年前在京城的谣言。
传言冷宫中有祸国妖女,貌若天仙,得高僧批命,将口吐妖言,再启乱世。
但很快,流传出另一则五殿下貌丑无颜,不堪见人的流言。
比起前面不知名姓的流言,后面指名道姓的谣言更能满足世人八卦的心。
就在众人难以相信流言并争论不休时,皇城内却诡异地保持着沉默,上到君后,下到女官,无一人澄清,五殿下也始终没有露面。
因此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彻底坐实了这一谣言。
而赵沉玉,就在那一年被太女殿下带出冷宫,住进云月殿,
李兼济在无意间听到自家的正夫——大长皇子曾说过的话,女皇极其厌弃五殿下,太女殿下为了五殿下,曾与陛下有过争吵。
这让李兼济明白,也许最初的那则高僧批命的谣言,并非谣言。
一旁的赵沉玉在工部郎中的询问中,敲定了细微处的风格。
皇女府按亲王制修建,但牌匾只能挂五皇女府。
视线触及赵沉玉那玉白柔嫩的脸庞时,工部郎中已经料想到,当五皇女入住府邸后,那附近将热闹成什么样。
好在旁边的邻居——广略亲王常年驻守边关,不常回京。
因两座亲王府是早在五年前统一建制的,而今只是进行精细的调整,因此府邸建成得很快,不过三月余,府邸便已建好。
而京中的公子哥们也消瘦了许多。
毕竟是三个多月没见到五殿下啊。
吃饭都不香了,往常一月起码两三场宴席,而这三个月里,京城中的宴席竟也才办了两场惯例的,到场之人寥寥无几。
每日在皇城门口的各家下人极多,都在蹲守着五殿下出皇城。
可五殿下这三个月里,愣是一次都没出来过。
令无数的公子女君充分见识到了来自现代阿宅的宅力。
当然,这也让公子们更加眼热五殿下,就这宅的功夫,应是不太爱去寻花问柳的。
这三个月里,凡皇女府建制有何困难,都有热心肠的公子女君,出面相助。
当建府的工匠们预备下值归家后,京中的公子女君们也纷纷贡献出自己能工巧匠,作为夜班进行修缮,工部也未拒绝,就这样两班倒地修建。
毕竟公子女君们,不可能随随便便上皇城拜访,这出了皇城建了府,可就有许许多多的名头了。
因此宅了三个月还意犹未尽之时,赵沉玉猛地听到工部侍郎禀报自己的府邸修建完毕后,还有些恍惚。
现代盖房子都不止三个月,怎么这古代还盖得那么快。
赵沉玉心中咕哝着,也定好时间,表示明天便会出去一观。
工部表示若此次无碍的话,约莫在这一旬就可入住。
若是再不入住,只怕京城中的公子们又要病倒一片了。
工部郎中心中碎念着,领命退下后,汇报给自己的上级,不料被几个官员听到,归家后告知自己的儿郎们。
这五皇女府修建完毕,五殿下明日将去巡视的风声传出后,京中的公子哥们便一片欢呼。
各家公子们的下人紧急动了起来,寻找各种高贵清雅的服饰装扮,各种公西砚同款、相似款卖得火爆,公子们力求引得五殿下美眸一顾,为明日的偶遇煞费苦心。
第二日天将亮时,皇城门口的小商贩打着哈欠开门营业,就被门口许许多多的装扮华贵优雅的公子哥们吓了一跳。
影青、正青、白青、空青、太师青……
沧浪、西子、法翠、云门、天水碧……
小商贩发誓,自己这辈子真不知道世界上竟还有如此多的青色。
公子们或是将长长黑发悉数束起,以一玉冠环住,展现自己的修长脖颈、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或是将自己的长发半簪,一半披泄在身后,随着动作不断从身后滑至胸前,引得人将视线从乌发投注到胸前。
每一个公子的仪态俱是端方雅致,从容有度。
即便是公西砚的美名传播到整个大安王朝,也未曾引得如此多的公子们学其仪态气度。
但宴席那日,五殿下独独看了公西砚一眼。
比起一时的令人不齿的学人行径和名声,能得了五殿下的青眼,嫁与她,长长久久的陪伴左右,死后亦能同葬皇陵,真正做到一生一世,才是最重要的。
日影推移,大街上的铺子都开了,不少小贩挑着东西游走叫卖,酒楼茶馆都是满员的状态,尤其是临街靠窗的位置,真可以说是千金不换。
从江南游学归来的许明扬看着这一番热闹的景象,恍然觉着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他不过四个月未曾归来,怎么一大早会有这么多公子聚集在这?
许明扬一抬头,左边的酒楼二楼,那露出的半张脸,可不就是工部尚书家的嫡子李远宁。
左边的茶楼大厅里,坐着的是不是兵部侍郎的嫡次子柳墨?
他前面的不是御史大夫家的嫡子茶里茶气的温予怀?
旁边的小茶摊上,更是坐满各色小官小吏家的公子们。
无论哪一个,都穿着青衣,打扮讲究,连一根头发丝都静心打理过。
难道京城现在时兴穿青衣在大街上举办宴席了?
许明扬转头望向自己在江南地区结交的好友——晏星奔。
晨日的阳光照在那玉立挺拔的身躯上,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名叫晏星奔的青年也恰好穿了一袭青衫,面白若玉,眉眼带笑,耀若朝阳。
他听了许明扬的疑问后,像是早已得知答案一般,垂下眼帘眸光一闪,而后又缓缓抬眼望向皇城门口,轻声说道:“不知,若不然我等也留下一观?”
许明扬还没开口,一旁的小摊主便热心地解释起来:“这些公子们都是为了一个人来的。”
“为了谁啊?”许明扬兴致勃勃地问。
“为了五殿下啊!”
“五、五殿下?她不是……”
“公子是刚回来吧?你是不是想说五殿下不是貌丑得不堪见人吗?嗨,现在都传疯了,五殿下不仅不丑,还美过天上神仙,喏,这些公子们自从那次宴席就对五殿下一见倾心了。”
“原是如此,老伯你可曾见过五殿下?”
“哎哟,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见得到,那可是五殿下呢……”
许明扬与小摊主热情地交流完,就见到往常开朗活跃的好友,此时一言不发地望着皇城门口,感到一丝奇怪,便上前推了他一把:“星奔,你怎么了?”
“居然没和我一起听八卦,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晏星奔立时敛下眉眼,再抬眼望向许明扬时,面上便已不见丝毫端倪,清澈的眼眸带笑,眉眼飞扬笑道:“怎会,我不过是觉着你磨磨唧唧的,像我二人前些天见过的鸭子一样有趣。”
“好你个星奔,我好心打听事情与你分享,省了你的事,你在这编排我。”
说着二人便互相怼了起来,直至走到茶楼边边的位置上入座时,许明扬气冲冲地给自己倒茶的同时,也不忘给晏星奔倒上一杯。
二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嘴上不停地吵着。
忽然,周围的公子们躁动了起来,全都站起了身奔向道路上。
皇城里。
赵沉玉醒来用过早膳后,便准备出去看看自己的皇女府。
才出了云月殿,就被李流照拦下。
李流照跪在赵沉玉的身前询问道:“殿下可是要出宫?车马已备下,请殿下移步。”
赵沉玉乐得不用自己走出去。
之前几回出去,怕被女主发现,都是自己遮遮掩掩地跑出去,或是陈书接应,或是沈博雅接应。
而今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还有马车坐,不用走路,可太棒了!
赵沉玉跟着来到旁边的宫道上,便看到一队五十多人的亲卫队。
这五十多的亲卫坚毅凛然,气势逼人,让赵沉玉吓了一跳。
赵沉玉扯了扯李流照的衣袖,俯身过去。
李流照配合地低下头,听着五殿下柔声惊呼:“这人太多了吧?就你和春分就够了。”
“有点兴师动众了。”
李流照一时间有些迷茫。
五殿下是不清楚自己的魅力吗?
若真靠她说的几人,那今日殿下怕是一露面,就会被期盼了三个多月的公子们活吞了去。
李流照望着赵沉玉清澈盈润的眼眸,正色道:“殿下,京中仰慕您的公子过多,若人手不足,怕是无法震慑。”
赵沉玉也懵了。
仰慕?
这说的是仰慕她?
不对吧!
赵沉玉又听到“震慑”二字,便明了了。
这李流照情商真高,不说招人恨,而是说“仰慕”,就是怕她尴尬。
是要多点人震慑了。
赵沉玉赞许地对李流照点点头,抬脚踏上了马车。
李流照见春分也跟着上了马车,便翻身上马,下令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