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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西域往事:玄奘与幻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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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偷渡(1 / 1)


从瓜州出发,向北可以到达伊吾国和高昌国,此为唐代丝绸之路的北线。

玄奘一行抵达瓜州之时,正是伊吾国皇宫发生怪事之际。

那是八月二十一日。

在锁阳城的客栈里,南来北往的旅客们唾沫横飞地讨论伊吾国公主石羞花失踪一事。

玄奘则是借机询问进入西域的路线。

众人哂笑不已!

“你有通关文牒吗?”

“就凭你三个也想出关?”

“戈壁、沙暴、恶寒、野兽、盗贼,哪一个都足以致命!”

面对众人的揶揄和调侃,玄奘一筹莫展。

一个多月后,玄奘的坐骑因水土不服而死,惠琳和道整也弃他而去。

这一日,他闷闷不乐地在街上瞎逛。

忽而听见不远处有喝彩声,玄奘循声前往。

只见在人群围成的一个圈内,有一白须白袍老者和黑须黑袍汉子在表演。

老者手持佛尘,有仙风道骨之姿;汉子手拿棍棒,有一夫当关之勇。

玄奘挤进人群之中,百无聊赖地看他们表演。

只听那黑袍汉子嚷道:“南来北往,东奔西走,无非名利二字;千秋大业,万丈红尘,不过朝夕之间。今日我们师徒二人到这锁阳城,承蒙诸位厚爱,特施展法术一二,让大家开开眼。”

话音刚落,这黑袍汉子将棍棒插在地上,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但见那棍棒犹如有生命了一般,兀自变大、变粗、变高,直冲霄汉。

黑袍汉子像猴儿一般往棍棒上爬,一溜烟儿就不见身影。

众人目瞪口呆后,不住拍手叫好,惊叫连连。

白袍老者气定神闲地说:“此法为梯纵术,上穷碧落下黄泉,无往不至。”

不一会儿,棍棒缩小、变细、复原,那黑袍汉子撑着棍棒转了一圈之后,四处拱手讨钱。

大唐碎银、波斯银币、伊吾国和高昌国的仿唐方孔铜钱,扔了一地。

在黑袍汉子弯腰拾钱时,白袍老者转动佛尘,口中念念有词。

俄顷,天空中金光乍泄,有凤鸣,有龙吟,有仙人驾鹤,有仙女招手。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玄奘观得索然无味。

因为在长安时,他早已见识过不少此类的幻术。

表演者多为胡人,会喷火、能种瓜,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就在玄奘准备离开时,白袍老者叫住了他。

“我观法师愁眉苦脸,想必遇到了难事。若缺盘缠,这里有赏钱任取;若要出关,在下可助一臂之力。”

玄奘大吃一惊,心道:“我自长安连夜奔逃,跟随僧人孝达到秦州,又与人结伴到兰州,与送官马归程的凉州人结伴到凉州。凉州都督李大亮奉命缉拿我归案,最后是在凉州高僧惠威法师的帮助下,才到的瓜州,这白袍老者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玄奘低头不语,转身只想匆匆离开。

哪知,白袍老者又叫住了他:“法师,你的东西落下了!”

玄奘转身一看,竟然是一本通关文牒。

恍惚中,他迷迷糊糊地从白袍老者手中接过来,拿在手中,迷迷糊糊地往客栈走去。

哪知,回到客栈之后,玄奘手中的通关文牒竟然变成了一只破鞋。

此时正是客栈繁忙之际,客栈掌柜见玄奘捧了一只破鞋回来,忍不住嘲讽他:“法师竟然没有法力?也识不破幻术?莫非是被白云和石磐陀师徒二人戏耍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

玄奘有些恼怒,这时才知道街上的表演者为白云和石磐陀。

本想发作,但他又不知如何发作,只得耐住性子问掌柜子。

“这白云和石磐陀是何人呢?”

掌柜端起一个雀舌茶壶,抿了一口,轻拨算盘,润润嗓子道:“这白云和石磐陀来瓜州有些年头了,不知从何而来,有人说是高昌,有人说是伊吾,也有人说是柔然。问他们,他们也不说。江湖艺人,四海为家,大抵是从来处来的吧。”

玄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悻悻地往自己房间里走。

路上他转念一想:为何我自己不去问他们呢?

忖毕,玄奘拿着破鞋匆匆往街上赶。

此刻,白云和石磐陀正在收拾行头。

石磐陀问:“师父,他会来吗?”

白云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他会来的!”

话音刚落,玄奘抓着破鞋,一头大汗地跑来。质问道:“二位为何戏弄我?”

白云笑而不语,石磐陀心直口快:“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玄奘疑惑不解,白云继续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

末了,他敛住笑容,严肃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跟我们回住处再说。”

玄奘跟在师徒二人的身后,穿过闹市,绕过天桥,经过几片菜地,来到锁阳城城边的一个灌风漏雨的破旧宅子里。

此刻早已过饭点,但是宅子的偏厅依旧有炊烟升起。

三人走进屋中,玄奘不住地端详起内景来。

这应该是有些年头的老宅子了,墙壁斑驳,被雨水泡过的壁画糊成一团,人物像显得有些狰狞,花草虫鱼像早已失去了本来的模样。大厅正中央供的有神位,写着玄奘不认识的文字,如同咒语一般。神位下方有贡果两盘,葡萄和哈密瓜各一。贡果前有香炉一鼎,烟火缭绕,香味扑鼻,闻之,头晕目眩。厅中有长桌一条,左右各摆了八张椅子。

进来后,白云招呼玄奘往右边上方的第一张椅子坐下,自己则是坐在左边上方的第一张椅子上,石磐陀则是在白云身后垂手而立。

师徒二人似乎并不懂待客之道,落座后没人看茶。

玄奘心中有万千疑惑,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白云率先打破沉默:“听闻法师发愿求大法发趣西方,若不至婆罗门国终不东归,纵死中途非所悔也,在下甚是感动。然今战乱四起,关隘封闭,另有官府张贴榜文,命令各处缉拿逃僧归案,不知法师拟从何处出关?”

玄奘听完此话,不禁黯然道:“我13岁出家,21岁受具足戒。曾游历各地,参访名师,学习《涅槃经》《摄大乘论》《杂阿毗昙心论》《俱舍论》等经论。因为感到各师所说不一,各种经典也不尽相同,于是决定西行求法,以解迷惑。曾陈表朝廷奏请去西方求法,未被允准。今年因饥荒战乱,百姓自行求生,我从长安出发,在多人的帮助下辗转到此地,被困已一月有余,有苦难言,委实不知如何出关。”

白云思忖片刻,对着玄奘说道:“从瓜州北行五十多里,有一条瓠芦河的大河,下游宽阔,上游狭窄,水流湍急,深不见底,不好渡过,只有从的玉门关这一条路可以渡过。”

白云说的是实话,唐代的玉门关在敦煌以西,为玉门故关。其在瓠芦河狭窄的上游,被称为“西境之襟喉”,是唐朝的国门。

玉门关设置了五所警烽,驻军防守,用于使者往来和传递文书,各相距百里,中间没有水草,只有五烽的烽下有水。出了五烽,穿越莫贺延碛,就能到达了伊吾国境。

此条路线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新北道”,又称“五船道”,开发于东汉,唐代的时候称呼为“莫贺延道”。和今天的G312国道和G30高速基本重合。

这条线路是唐代进入西域的主线,虽避开了凶险无比的“白龙堆”,但却要穿过广袤的莫贺延碛。此处气候极端干旱,年降水量在30毫米以下,是干燥剥蚀最强的高原区域,几乎所有的地面寸草不生。

古籍记载:“长八百里,古曰沙河,目无飞鸟,下无走兽,上无水草。”

更重要的是,过关需要通关文牒,玄奘没有。

所以从此处走,无异于偷渡。

因此,玄奘听完后当即反问道:“可不可以从沙州出发于阗国呢?”

白云摆手道:“眼下于阗国上下行唐制、听唐命,刚刚灭佛,你从此处走,无异于自投罗网。”

聊到这时,有一灰衣老妪端上饭菜。

三碗素面,六个囊。

三人放下话茬,只是狼吞虎咽。

饭毕,白云带着玄奘走出大厅,来到院子里。

一个歪脖子树下系着一匹孱弱的老马,见到主人,它浑浊的眼睛里仿佛一下就有了光,不住地朝白云转动。

白云走过去,像对待老朋友一般,捋了捋它的鬃毛。

马儿欢快地嘶鸣,不停地踢着蹄子。

似乎它也知道,自己又将上路了。

白云边抚摸着马儿,边对玄奘说:“此马曾和我来往伊吾、高昌、瓜州三地之间几十余遭,耐苦、识途,它能助你到伊吾。另,我派石磐陀护你安全,愿法师早日求得真经。”

玄奘感动得无以复加,他嗫嚅道:“如此深情厚谊,不知何以报之?”

白云话锋一转,“助你当然是有条件,伊吾国公主失踪已经一月有余,该案依旧未破,我希望你能帮忙找到。”

玄奘听后,左右为难。

拒绝,出不了关;答应,伊吾国举全国之力都没找到公主,自己能找到吗?

白云仿佛看出了玄奘的心思,他说:“事在人为,法师只管尽力而为!”

玄奘问:“找不到呢?”

白云答:“找得到!”

玄奘问:“为何如此有信心?”

白云答:“法师不也有如此信心吗?”

终于,玄奘下定决心答应了白云的条件。

他问道:“何时出发?”

白云答道:“现在!”

原来,两人对话期间,石磐陀已去客栈收拾好了玄奘的行李,并提前准备好了上路的物资。

《慈恩传》记载:“与少胡夜发。三更许到河遥见玉关。去关上流十里许。两岸可阔丈余。傍有胡椒树丛。胡乃斩木为桥。布草填沙。驱马而过。”

此行看似轻松,实则是玄奘西行之路最艰难、最凶险的一段。

很快,玄奘就遇到了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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