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阿野果然是那个人种的孩子。
此前,王明浩以桃木剑杀女鬼,震慑婴灵时,我就看出了那个所谓的女鬼不太对劲儿,不像是女鬼,倒像是别的东西。
我猜测那女鬼是人种,跟在王明浩身边,帮他做戏。
可按照王明浩的说法,人种的实力不算差,又为什么愿意心甘情愿的跟在他的身边呢?
除非有什么她难以割舍的人或者事情。
我猜测阿野是她的儿子,出言诈王明浩,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就承认了。
我开口说道:“阿野,你被婴灵缠身的时候,曾经有一只手骤然出现,将你身上的婴灵扯开,那只手大概就是你的母亲,那位人种的手。”
阿野愣住了,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昏厥过去,过度的信息加上惊吓,终于让他承受不住了。
王明浩担忧的摸了摸阿野的动脉,确认他没有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王明浩神色不善的看向我,显然对我点出这一切很是不满的。
我笑盈盈的说道:“小孩子就是不经吓,你说你要是不行了,阿野自己一个人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啊?光靠他无法轻易显露在人前的母亲?只怕会过得很惨吧。”
“赵瑞,你……”
“王兄,你是被抽走了生命元气,又不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儿,怎么突然一蹶不振了?你看看张庚,他之前被人面兔吸走了大半阳气,现在还不是生龙活虎?”
王明浩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看着我,双眸中很是复杂,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的说道:“我明白了,多谢小友。没想到我空活了四十多年,竟然还会被情绪操控,看不清楚本心。今天要不是小友提醒,我只怕道心崩溃,没有几日好活了。”
我摆了摆手:“王兄不怨恨我告诉阿野他的身世就好了。”
“他……早晚要知道,早知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眯了眯眼睛,开口问道:“他的父亲呢?”
“……”王明浩再度沉默起来。
我在他的沉默当中明白了什么,我的体力恢复了些许,我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到王明浩身边,低声说道:“人种再美,也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的怪物,不是真正的人类,到底如何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可比你的生命元气还要棘手。”
王明浩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他定定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道:“赵瑞,如果你没生在这个时代就好了。”
我嘻嘻一笑,也不探究他到底是在夸奖我还是在埋汰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有组织,我可没有,你叫你们协会的人快过来处理剩下的事情吧。一天死了不少家财万贯的精英可是不好交代。”
我又严肃的说道:“王老哥,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儿。今天权当做我和张庚没有来过,我也当做不知道阿野的父亲到底是谁。”
王明浩心里一紧,冒了一后背的虚汗,他心中可能想骂我,但形势比人强,最终也只能连声答应着。
我微微一笑,盘坐在地上,阖上双眼,开口念诵:“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张庚说那些鬼魂已经被瘦长黑影吃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残留下来的。
她们生前已经很惨了,死后还被当做了食物。
希望我念诵的佛经,能够传达到她们那里,愿她们来世顺遂。
虽然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做的可能是无用功。
可有的时候,念诵佛经也不仅仅是为了死人,也是为了活人,图一个心安。
当我念诵佛经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柔柔的光芒,如梦如幻,圣洁无双。
好似有一朵莲花在我的身下绽放,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说不清的韵律在流转。
这片天空中的黑色旋涡和不甚明晰的空气都逐渐变得清新安逸。
王明浩愣愣的看着我,他心中惊涛骇浪。
一个人会道术,会佛法,身上藏着数不清的秘密和底牌,这样的人真的只是协会里天师们口中的愣头青吗?真的只是凭运气就能达到如今的高度吗?
王明浩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摸了一把自己白花花的头发,低声叹了一句:“我老了。”
他又抬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意有所指的说道:“要变天了。”
他手中的桃木剑尖端裂开,掉了一个茬儿,上好的木头掉落在地上,变成了腐烂的废物。
我念诵佛经结束以后,毫不迟疑地说道:“王天师,我就和张庚先走了,有缘再见吧。”
王明浩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我离开,他没说再见,他看着我的目光晦暗艰涩,复杂难明。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声音极小的说了几句话。
我的听力很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赵瑞,别回头。”
我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便将他的话抛之脑后。
宋珍说我会后悔,王明浩让我别回头,真有趣啊!
到现在为止,我走的每一步都问心无愧,都一往无前。
哪怕干尺生死不知,哪怕白洛歆变成怪物,哪怕我自己变得不再像我自己。
可我仍旧还有初心,仍旧向着未知和困难发起挑战。
我得去找宫一语,我得知道我身上为何会发生这一切,我得明白我父母死亡的真正原因。
我不后退。
也不后悔。
更不会回头。
我的身体变得古怪,我的灵魂战栗不休,可我的心还是那颗心。
只要心不脏,我就能永远高昂着头颅,管它是阴险狡猾,还是诡谲离奇,管它是瘦长黑影,还是鸟人兔子,都给我去死!!!
离开村庄以后,我狠狠地锤了一下树干,两人合抱的大树轰然倒塌。
张庚站在我身后目瞪口呆。
我生气的说道:“可恶啊!宋珍让那瘦长黑影带走了,明明答应了要给我一百万的!”
“什么?”张庚显然不知道这事儿。
他此前一直在坐棺,我也没时间跟他详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