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婴儿正用没有牙的嘴,啃噬着他的后背。
“扑通!”
阿野跳下了河。
河水漾起涟漪,但很快这涟漪又四散而去。
河水平静下来,然而这平静却令人觉得窒息,里面酝酿着更加可怕的诡异。
穿着红袄的小女孩儿笑了起来,很僵硬。
她指着棺材说道:“不是她,不是她!”
桥上的婴儿们也齐刷刷的说:“不是她,不是她!”
这些婴儿还没有牙,张嘴说话的时候声音尖锐,露出紫色的舌头,阴沉沉的,宛如悲鸣。
王明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腾而起,令他浑身冒汗,毛骨悚然。
这么多年以来,他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诡异的场景。
虽然猜测到这次下葬会凶险异常,但是没想到居然凶险到了这个程度,稍有不慎就是命丧黄泉。
危险和恐怖就像两把刀,悬在他的脖子上,随时都要砍下去。
他在心中咒骂着王兰和宋珍,这两个女人明摆着想要拉他下水,简直是其心可诛!
但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否则的话,面临的就是死亡。
他稳了稳心神,握紧桃木剑,对着我喊了一声:“赵天师!”
我身边的抬棺人已经承受不住棺材的重量,双手撕裂,双腿断裂,纷纷倒在了地上。
抬棺人掉落在地上,身上升腾起道道黑烟,身体化作了纸人。
只剩下我一个人举着这口黑色的棺材。
黑棺之中依旧响着“咯嘣咯嘣”啃骨头的声音,不只是那些绿头苍蝇在啃噬王兰,还是其他一些什么。
我双手一翻,将笨重的棺材转了个圈儿,棺材盖子向下,“嘭!”王兰的尸体撞在棺木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伸出手,抓住了棺材上面的钉子,然后对着宋珍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宋珍瞪大了眼睛,终于反应过来不对了,她指着我大声喊道:“赵瑞!是你!是你把它弄进棺材里面去的!你把桥下的黑坛子怎么了?!你都干了些什么?!”
王明浩面色一冷,将宋珍护在身后,抬剑指向了我:“赵瑞!你被这些婴灵蛊惑了!妖孽!还不快快离开赵瑞的身体!”
我漫不经心的拔下了一个钉子,笑着说道:“我砸了黑坛子。”
“你!赵瑞!你不得好死!”宋珍再也维持不住柔弱无辜的表情,面色扭曲的、怨毒的盯着我看,仿佛我是她的杀父仇人。
我无所谓的说道:“不过是些腌菜坛子,你激动什么?”
“赵瑞,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
我的双眼中射出冰冷的寒意,冷声说道:
“我只是知道一个所谓的接生婆不是为了接生,而是谋财害命。
收了仇人的礼金,帮人接生的时候,就把生下来的婴儿再塞回产妇的肚子里;
产妇一尸两命,家里人却以为是难产而死,还留了接生婆在家里吃了顿饭。也不知道接生婆心里会不会愧疚。”
“胡说!我奶奶她只是借运,没有做这等残忍之事!”
“残忍?你也知道残忍啊!”我指了指这群婴儿说道:“它们可全都发育齐全了,全须全尾,没有残疾,本来拥有正常的人生,但这些全都因为一己私利被毁灭了。
接生婆它们去地狱告状,于是将它们的骨头用坛子装好放在桥下,让鬼魂误以为自己在过奈何桥,却永远也过不去,永世不得超生!”
桥上的婴儿鬼浑浑噩噩的站着,靠着本能的怨恨趴在桥上,它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我又指着穿红袄的小女孩儿说道:“有些女娃娃就更惨了,本来都已经哭出声来,活了几分钟了,只因为是个女娃儿,就被接生婆用脐带勒死了……”
宋珍的脸越发扭曲:“那是她命不好,她的爸妈想要男孩儿,她活下来也要受欺负,还不如趁早去投胎!”
“可你没给她投胎的机会啊!你把她的骨头挖出来,塞进黑色的坛子里面,封存在水底。她终日只能缩在坛子里,出不来啊,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难道没听到她在哭吗?”
站在我身旁的小女孩儿两只眼睛里流出血泪,她怨恨的盯着宋珍,伸出手来,想要掐她。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着急,再等等。”
宋珍阴沉着脸,大声喊道:“那也跟我没有关系!这些都是王兰干的,和我没有关系!”
“呵呵,”我冷笑起来,“王兰只是一个接生婆,是个村子里的普通农妇,你说她是怎么想到这样阴邪的方法?是怎么偷取阳寿而不被发现?况且……既然是偷取阳寿,又如何能保佑这些来奔丧的人官运亨通,财源滚滚呢?
偷取阳寿和借运可是两个概念!是你刻意将这两个概念混淆了!
我再问你,我砸碎黑坛子的时候,发现里面一大半都没有骨头,空荡荡的,这是为什么?!”
王明浩喘起了粗气,他毕竟阅历多,又经过专业的系统的学习,自然懂得也更多,他马上联想到一种可能,他一只手撑住石桥,咬着牙说道:
“养小鬼!王兰这是把那些屈死的婴灵做成了小鬼!今天来奔丧的人都是养了小鬼的,难怪他们会对于王兰下葬这件事这么紧张!”
王明浩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袖子一甩,冷哼道:“这事儿我管不了了,那些婴灵也不容易,就此作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王明浩说完以后,转身要走,他实在不想趟这一趟浑水了!
钱再好也要有命来花!
谁能想到王兰一个接生婆居然能搞出如此阴邪的事情来?!王明浩又不是傻子,听了我的话,自然心中有所猜测,这一切只怕不只是和王兰有关,和宋珍也脱不了干系了!!!
王明浩刚萌生退意,河水中忽然出现了巨大的旋涡,阴寒的气息升腾而起,周遭的草木枯死,化作一滩滩黑色的脓水,湿乎乎的空气变得异常黏腻。
宋珍的脸色阴沉的能拧出黑水,她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