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国公和镇国公一进来,气氛就陡然一变。
乾帝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两人说话。
竟然已经过了一夜,舒云澜跨出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双腿徒然一软,在栽倒的时候,一只手稳稳地将她扶住。
日头晃动,飞鹤服鲜艳。
舒云澜转头,看过去。
她的神情透着从未有过的悲意,目光颤动,迷离无措,像是一种坚定的力量在从身体里抽离。
闻君衍稳稳地扶住她,领着她走出御书房,一步步来到日光下。
“舒云澜,站稳了。”他的声音很轻,透着冰冷感,让舒云澜不由得颤抖了下,却又很热,“这里是宫廷,你的任何动摇,都会成为要你性命的弱点。”
舒云澜神经一震,掀眸,对上孙贵妃锐利饱含杀意的目光。
孙世珏站在孙贵妃身后,脸上的笑容更加阴冷肆意,像是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一口的毒蛇。
舒云澜攥紧手,挺直了腰背。
闻君衍收回手,淡声道:“只要你无恙,将军府就没有人能埋葬。”
许久,舒云澜“嗯”了一声。
她听进去了。
一群人站在外头,等待着御书房里的消息。这一刻漫长而焦灼,时间的蔓延带来更多的变动,周清叙的眉头紧皱,刚才镇国公看他的目光透着警告之意。
抓户部的人是他出其不意的举动,没有告诉镇国公。
门吱的一声打开。
奚国公和镇国公两人走出来,曹公公则走到舒云澜面前。
“舒云澜,皇上要见你。”
舒云澜点头,跟着曹公公进去,而她进入御书房的同时,另有一名公公走到孙世珏面前,要扶他先去疗伤休息。
孙世珏哈哈大笑的声音响彻御书房外,舒云澜转头看他,对上的是他肆意狂放的目光。
长公主冷了脸,“孙贵妃,你孙家的人如此放肆吗!”
“世珏,不要殿前失仪,”说话的是奚国公,他拱手对长公主道:“是老臣教子无方,请长公主恕罪。”
长公主淡声道:“奚国公言重了,本宫受不起。”
长公主甩袖离开,这里已经没有她留下的必要了,她很清楚乾帝的虚伪和反复,无论因为什么,这一次,乾帝注定还是那个叫人失望的乾帝。
镇国公将周清叙叫到一旁,“昨夜你在户部做的事,皇上不会追究,皇上夸你做得很好,说镇国公府后继有人。”
周清叙自嘲一声,看着照不进来的日光,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回去我会辞掉户部的官职,不叫祖父为难。”
镇国公摇头,“我不为难,为难的是你啊清叙。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值得吗?”
周清叙看向御书房的方向,负手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做。”
“这青天,不是你当的。没有镇国公府,你什么都不是。”
周清叙没说话,镇国公看着他的面容,依稀想到周清叙早逝的父亲,他本想扶持的儿子,却软弱无能地选择自尽。
“你跟你父亲很像。”镇国公淡淡说一句,“跟我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周清叙这次却没有听镇国公的话。这一次,他不想再抛下她走,因为或许再也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镇国公眼眸敛起,没有多说,迈步离开,但是可以肯定,周清叙已经被他放弃。
卢程风一直单独在旁边等,见镇国公走了,连忙走上来。
“周大人,上次得你指点,可惜我悟性不高,还未能参透完全。”
周清叙看着卢程风,倒有些羡慕他的糊涂,“卢大人客气。今日之事后,恐怕你我很难在朝中碰面了。”
卢程风对自己的仕途心中有数,“所以,我有一事想交托大人。”
“嗯?”
“放眼朝中,我也只认识周大人。经过昨夜,我确定周大人值得信赖,这事交托给你我才能放心。请周大人附耳过来,此事非同小可。”
周清叙看着卢程风清澈的目光,心中了然,卢程风比他想的还要通透。
卢程风轻声在周清叙耳旁道:“刺杀皇上之事,幕后主使应是端王。”
周清叙怔了怔。
卢程风拱手,郑重道:“此事就拜托大人了。”
周清叙看到了那个殿试时朗声要报国卫民的书生,“卢大人,保重。”
卢程风笑道:“借周大人吉言。”
卢程风说完,正要走到一旁继续等待,就听到御书房内传来乾帝震怒的声音。
御书房内,舒云澜跪下,却并不松口,“更换军需、倒卖军需的大罪,一个吕良庸,一个黄涯哪来的本事。民女不服!”
“朕不是在跟你商量!若非看在你是将军府遗女的份上,朕何至于跟你说这些。舒云澜,朝廷大事,不是你一介妇孺能明白的,你不服就跪到服为止!”
舒云澜咬牙不松口。
乾帝怒道:“你什么时候服,朕什么时候颁旨让你哥哥和父亲回朝,你想清楚!是要将军府重新衣锦归乡,还是要继续背败仗卖国的罪名!”
舒云澜如坠冰窟,心中冰寒至极,“皇上,衣锦归乡是将军府上下用自己的性命拼回来的!至今他们还守在西南,为了防止有任何变动!何以现在成了交易的筹码?!”
“你给朕闭嘴!”
“皇上这是在羞辱他们!他们奉皇上为明君,忠心耿耿,只要一个清白,可皇上金口一开,却当一切都是为了名利!”
“舒云澜!放肆!你敢跟朕这么说话!你不要以为将军府立了功,就可以居功自傲,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朕有要治理的江山,岂容你一个小小将军府嫡女置评!”
“那请皇上告诉我,害将军府的真凶,究竟维护了什么法度,又保了什么江山!民女不求别的,只要真相!”舒云澜目光直视着乾帝,不退任何一步。
乾帝目光中露出杀意,“朕以为你聪慧过人,知道进退,想不到你也如她们一般,不知轻重!”
“皇上还记得昔日在舒氏祠堂说的话吗。皇上说最恨的便是满嘴国之大义,实则全是私欲的人,说这些人祸国殃民。民女想问皇上一句,这话如今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