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澜一看他这个神情，有些无奈，这家伙，心思还能再明显点吗。
舒云澜点了句，“实话实说。”别整有的没的。
闻君衍当即就不爽，嗤声道：“我在你眼里，成什么人了？”周清叙那是金玉其外，压根不是好人。
舒云澜别了闻君衍一眼，无奈喝了口茶，“快说。”
“……周清叙心思叵测，跟我说也未必都是实话。不过他认定了要查闽粤商会的事，无论有没有人阻止。估摸着这会儿，他应该正在漕运司问话。”
从这点看，起码周清叙跟将军府的事牵扯应该不深，但镇国公府就不好说了。
这一点，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宣之于口。
一个是不乐意提，一个是知道提了某人会加剧小心眼毛病。
舒云澜点头，沉吟道：“户部和缇捷厂都出动，他们左右受困，势必会做出反应。”
闻君衍嘴角微弯，满意舒云澜的反应，又道：“不过要逼到孙世珏头上，还需再加一把火。”
“你想把这把火放在哪？”
“吏部。”
吏部？
孙家的吏部。
事实上，吏部自来是在帝王手中，毕竟主掌人员调动，但却有传言，大顺朝还有个小朝廷，都是孙家的人，孙家看中的人都会被吏部优先择录。
向吏部出手，无疑是向奚国公一派动手。
舒云澜疑惑，“你想动谁？吏部主掌官员调动，按理说，跟你缇捷厂并没有什么交集。”
“谁说没有？”闻君衍敛起眸子，幽幽道：“你知道那少女香最大的买主是谁吗？”
“谁？”
“吏部考功司郎中的夫人孙盼盼。”
舒云澜怔了怔，上一世那“葫芦官”卢程风只抓了几个商人，想不到，这一世落到闻君衍手里，竟然牵出了孙盼盼。
孙盼盼是孙贵妃的庶妹，孙娇娇的庶姐，她重金买少女香肯定不会全是自己用。
舒云澜眼珠子一动，笑容意味深长，“我猜闻都督现在只差人赃并获？”
闻君衍挑眉，笑，“你有主意？”
“闻都督把这个消息卖给我，我自然要还一份人情。东镶王府的二郡王妃想在丰年宴的时候引荐我认识‘金木兰阁’的人，若我所料不错，这位郎中夫人应该也是其中一位。听闻香料一行，利润丰厚，试试也不错。”
闻君衍笑容扬起，他早猜到这个消息对舒云澜有用。
闻君衍道：“不能在丰年宴上抓人，最好在丰年宴之前，孙世珏也会去丰年宴。”
舒云澜算算时间，明天就是丰年宴，如果要做还得抓紧。
“闻都督这么着急抓人，不会只有这点消息吧？”
闻君衍挑眉，目光看向空了的茶杯。
舒云澜笑眯眯地提茶壶，给闻君衍好好地倒了一杯。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倒茶，分外难得。
闻君衍喝了茶，却还不肯轻易松口，“好久没吃芙蓉糕了，还有最近天气转冷，我都督府碳火和衣物都还缺着。”
舒云澜咬牙，挤出笑，“之前晒的芙蓉花瓣还有些，等做好了给都督送过去。至于都督府的用度，回头我就吩咐老刘张罗，照着将军府准备。”
“多谢。”
“客气，不过这些用度，让都督府出没问题吧？”
闻君衍直接将一把府库的钥匙扔给舒云澜，还有一张千金阁的令牌。
“有劳。”闻君衍嘴角微弯。
舒云澜不客气接下，这家伙，也没少在她身上赚钱！
舒云澜笑吟吟道：“闻都督可以说了吧？”
闻君衍起身，俯身笑着道：“去找金爷吧，你们已经打过交道了，他知道怎么做。他和千金阁的人，你可以随意差遣。”
舒云澜想不到他这么大度，但又有些气闷。
“你耍我！”
闻君衍笑着，心情大好离开去处理公务。
舒云澜觉得，就闻君衍这恶劣的性子，有他当缇捷厂都督，这京城的官员别想好过！
舒云澜想到时间紧迫，当即收拾了下出门。
前往荣安街的路上，就听外头声音嘈杂，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挽月？怎么停了？”
挽月小声道：“小姐，前面的路堵住了，好像是缇捷厂在抓人。”
舒云澜掀开车帘，就见一群男女老少被从夏伯侯府里押出来，身上都戴着镣铐，哭声喊叫声乱成一团，正当中白发蹒跚削瘦的老人正是夏伯侯，也是昔日朝廷翰林院院首。
夏伯侯被拉出来，冲到旁边一个人面前，怒目骂道：“你个祸害朝纲、党同伐异的走狗！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要面见皇上，是你，是你陷害我！”
闻君衍一身飞鹤服鲜红得刺眼，他的神色冰冷阴寒，杀意赫赫，如烈日照不透的寒潭。
闻君衍薄唇微弯，“恐怕你没命见到皇上。”
“让你这等人掌权，朝廷将不得安生！我今天就以死明志，让所有人看看你缇捷厂的做派，要皇上还我清白！”
泽言将夏院首拉住，不让他寻死。
闻君衍却不以为意。
“你死了，本都督那就将夏府满门抵罪。”
“夏伯清，你身为院首，不思为国选拔人才，却出卖考题，串通考生，以国之利谋取个人私欲！你是百死不足惜，却还有脸说以死明志。真正以死明志的，是那些寒窗苦读数十载，一再落榜被排挤的寒门子弟。”
“今日你就算血溅当场，本都督也决不食言。”
“你、你……”
“放开他。”
泽言依言放开，夏院首嚎啕大叫，当街捶胸，大呼冤枉，可夏府满门还是被当街用铁链带走，无论男女老少都没有放过。围观的百姓看着缇捷厂的做派，都不由得心里发怵，纷纷让开路，不敢挡道。
挽月也是心有余悸，“二爷怎么、这样……”
舒云澜放下车帘，淡淡道：“走吧。”
挽月换了条路走，心里戚戚然，忍不住转头看那些被抽打着押走夏家人。
在京城这么久，挽月还从未见过这种阵势，想不到一个大权在握的侯府世家也会眨眼满门被抓。
舒云澜神色淡淡，夏伯清确实该死，上一世他最终成了宰辅，满朝都是他的党羽，贪污受贿成风，寒门子弟几乎无人可进前二十甲，百姓民不聊生，卢程风这个“葫芦官”便是以死告他，最终落得凌迟处死的下场。
如今他早早被抓，虽不清楚打击的是端王还是岷王的势力，但都是对太子有利，而于眼下而言，也是对吏部的冲击。
闻君衍，不止给她准备了孙盼盼，还有这个夏院首，好深的算计。
这绝非偶然，否则科举已经过去四个月，何必这时发作。
“小姐，就算那夏院首犯了事，二爷也不该那么对他家人，都抽出血了，那些女子小孩都光着脚还。”
到荣安街下了马车，挽月觉得舒云澜反应太平静了，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金爷这时正好走过来，听到这句，抽着烟斗停住了脚步，看向舒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