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涯将银票往自己的怀里一塞,进到船舱后,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一身普通长衫。
黄涯悄无声息地跳入了水中,游向岸边的方向。
一张大网早已在岸边等着捞他,前方不是逃路,而是准备就绪的审问场!
眼下,黄会长还试图挣扎,拱手。
“这位大人,这些茶也是户部的茶,是有官方茶引的,不信的话,您可以回去查查。”
周清叙敛声道:“本官来之前已经查过茶引,应该只有一艘,可如今有六艘船,黄会长怎么解释?”
“这位大人是新上任的吧?这船是漕司主允过的,是闽粤商会否责运茶的船,其中估计是有什么误会。”
黄会长话说到这个地步,恩威并施,既拿漕司主压周清叙,更想拿闽粤商会的黄金招牌砸他。
旁边的木执往前一站。
“住口,这位是镇国公府嫡子,户部员外郎周大人!岂容你狡辩!”
黄会长脸色骤变。
“镇国公府?”
“黄会长,我怀疑这些是私茶,本官要全数扣下,另外,还请你跟我走一趟。”
黄富仁横肉抽了下,如果这些茶真的被扣下的话,那闽粤商会损失惨重不说,甚至会动及根本!
到时候别说占据京城市场,甚至要倾家荡产!
黄富仁如今再傻也意识到,他这是被人算计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凑巧!
黄富仁想到自己最大的靠山,心一横,咬牙开口,
“周大人,请容我进去吩咐两句……”
“抓起来!”
“好啊!我怀疑你是公报私仇!漕帮的兄弟,给我拦住他们!谁拦住了,我给谁十万两!重重有赏!”
顿时码头一片混乱,漕帮的人上百个,木执手下的五十人很快就被冲开。
“主子,怎么办?”木执紧张地看向周清叙。
周清叙目光冰寒,看着不怕死的黄富仁,却半点慌乱都无。
“怕什么,我们还有援兵。”
“援兵?”木执不明白。
可周清叙却勾着嘴角,似笑非笑道:“放心吧,有人会来的,他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什么机会?”
自然是把他比下去的机会。
正当木执以为场面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忽然一批浩荡的人马将整个码头的人团团围住,正中一个身穿飞鹤服的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面带嘲讽地看着他们。
“周大人,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公干?不过,看起来怎么有些狼狈。”
周清叙手中的软剑始终没有当众出手,所以身上已经受了点伤,但不影响他清河公子的风姿。
“都督再不来,就不止是狼狈了。”周清叙笑意未及眼底地看向闻君衍。
闻君衍玩味坐在马上,“本都督夜里巡查,听到这有动静,特地来看看。”
“那就有劳闻都督将这些人都抓回户部。”
“户部?应该是缇捷厂吧。”闻君衍似笑非笑,风流的眸子闪着锐利的光芒,这些人,他要定了。
周清叙知道此时自己落了下风,若是不答应,恐怕闻君衍还会找由头,连他户部的人都一并抓走。
“就依都督所言,回头我户部自然会找大人要人。”
闻君衍嗤笑,还挺识相,果然让人生厌。
“悉听尊便。带走!”
闻君衍底下的人直接套上黄富仁,连同漕帮的人一同拉走。他调动的人浩浩荡荡,周清叙带来的五十人,一下子完全没得比。
周清叙眼眸微敛。
“把私茶看好。回户部,要人!”
“是!”
……
黄涯冒着寒冷的秋水上岸,却见本来黑暗的岸边,忽然灯火通明,正中站着一名明艳的女子,披着白色披风,戴着手暖,正等着他。
“黄司漕,等你很久了。”
黄涯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但也知道要逃,可旋即左右有两人将他的去路堵住。
“这位夫人,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认识将军府就行。”舒云澜说着,举起将军府的“射天狼”标志。
黄涯看到那个标志,顿时瞳孔骤缩,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跟他提起将军府,没想到七年过去,居然还没了结!
“看来黄司漕认识将军府。敢问黄司漕,七年前,有人曾拿着一封求援信到驿站,你可曾答应要替他递交户部?”
黄涯听到这话,神色紧绷,可随即,大勇和小勇从灯火中走出来,两人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就是你!当日将军的求援信,就是你收走的!你说会立刻支援!”
黄涯看到大勇,紧绷的神色断开,再没有挣扎否认的打算。
“不错,信,是我收下的。”
舒云澜面色骤冷,抽出玄一腰间的剑,架在黄涯的脖子上。
“这么说,将军府会无人求援,全是因为你!”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黄涯,充其量就是个屁,”黄涯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目光中的精光却显得空洞。
“说!怎么回事!不说的话,这里就是你的死地!相信黄司漕不想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灰烬吧!”
“夫人知道,我这一身官服怎么来的吗?”黄涯此时却像是在说临终遗言般的诡异坦荡。
舒云澜皱眉,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这是我赌来的。我才知道,原来什么家国,什么忠诚,什么报效,只要你出得起,就什么都能要来!”
“什么意思?”
“他们说,要么要我的命,要么赌一把富贵!你说,我怎么选?!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啊,我算得了什么,将军府又算得了什么?真相,更算不了什么!”
舒云澜觉得黄涯简直是疯了,可他话里透出的黑暗,却叫人说不上来的触目惊心。
舒云澜的剑逼近,黄涯的脖子上渗出血,可他却已经疯狂。
“那封信,不是只有我看过,也不是只有我收到过!可谁又在乎呢?”
“你说不说!”
“夫人既然能查到我,自然也能查到他们,他们才是京城的天!”
黄涯放声大笑,
“我说了,就是一家老小都得死,不说……够本了!”
黄涯猛地将自己的脖子抹过舒云澜的剑,顿时鲜血喷溅,染红了白色披风。
黄涯倒地,一百万两银票泡在血水里,秋风凛冽的寒彻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