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游星住进医院的第十五天早上。
孙思思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这些天,只有孙思思来到病房的时候,游星低落的情绪才会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于是,他就主动打招呼:“孙护士,早上好,是要换药了吗?”
孙思思摇摇头:“没有要可以换了。”
“医院里没有药?”游星疑惑的问。
“医院里有药,但是不能继续给你用。”孙思思冷冷的说道。
游星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低沉:“是没有药费了吗?”
“是,其实五天前,你的医药费就已经没有了。今天早上院里开会,决定给你停药,直到你能交上药费为止。”孙思思的声音,异常的冰冷,没有往日的温柔。
游星没有出声。
钱,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就是遥不可及之物。
“还有,如果今天交不上住院费,我们只能让你出院。”孙思思又说。
“出院?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院?”游星嘀咕着说。
他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其余的地方都被烧坏了,直到现在许多地方还在流着脓水。现在赶他出院,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你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孙思思说。
游星愣愣的看着她,仿佛像是不认识似的。
平日里,孙思思每次来给他打针或者换药,都是语气温柔,面带微笑。
可此刻,她却变得冷血无情!
游星的心,在滴血。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难道医院就不能等他伤好出去赚钱,再把医药费还上吗?
为什么平时温柔可人的孙护士,用这样冷漠无情的语气赶他走呢?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他做错了什么?
内心深处,是无声的呐喊。
孙思思没有继续和他说下去,而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出院证明:“把字签了,你就可以出院了。如果你没办法写字,我可以代劳。”
“我签。”短短的两个字,游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游星出院了。
不,是被赶出了医院。
他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
他靠着医院的大门口,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此刻的他,每走一步,都要忍受无边无际的痛苦。
他很想疯狂的大吼,可却没有力气。
擦干眼泪,他沿着墙根,一点点的往前挪动着脚步。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该走向何方!
家没了,父母不在了,亲戚们都避而远之,他身上的伤,随时随地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在路边,他捡到了一根木棍,还算是结实,能够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就像是一具移动的木乃伊,在偌大的城市漫无目的的游荡。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肚子里咕噜噜的叫着。
饥饿悄悄的来了。
在街对面,一张长椅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姑娘,正在美滋滋的吃着汉堡。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些剩余。
游星鼓足了勇气,一点点的挪了过去。
漂亮姑娘被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想要逃走。
“姐,能给我口吃的吧?”游星结结巴巴的问。
第一次乞讨,让他的自遵心受到了极大的煎熬。
可不吃东西,以他孱弱的身体,恐怕根本支撑不到明天旭日东升的那一刻。
漂亮姑娘像是愣了愣,随即就厌恶的说:“原来是个乞丐,装成木乃伊吓唬人,真讨厌。”
游星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汉堡,不管对方怎么奚落,只要能给他吃的,都无所谓。
可是,他失望了。
漂亮姑娘非但没有一丝的同情心,反而将长椅上剩余的吃喝一股脑拿了起来,逃也似的走了。
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垃圾桶。
漂亮姑娘把所有的吃喝,一股脑丢了进去,扭头对发呆的游星说:“就算丢垃圾桶也不给,你们这些人只会装可怜骗取别人的同情心,其实就是好吃懒做的烂人。”
说完,扬长而去。
游星哭了。
蹲在那里嚎啕大哭。
他不是烂人,他不是装可怜,他是真的走投无路。
路边行人匆匆,却都冷漠如冰,没人会在乎他这样一个人!
哭过之后,游星用了足足十分钟,才挪到那个垃圾箱前,把漂亮姑娘丢掉的吃喝翻了出来。
他每吃一口,心就冷却一分。
当夹杂着污秽的食物囫囵的进入他肠胃的时候,他的心彻底变成了坚冰。
他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杀掉每一个曾经迫害他鄙视他的人。
他靠着垃圾桶旁,默默看着黑沉沉的夜空,求生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的燃烧着。
这时候,他无意中发现,在垃圾箱旁边,有一张工作牌。
上面写着:天海大酒店前台:邱南燕!
这个夜晚,天公不作美,刚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下雨,可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大雨倾盆。
游星就蜷缩在垃圾箱旁边,任凭风吹雨打。
他像是一只流浪狗,一只奄奄一息的流浪狗,在风雨中安静的蜷缩着,静静的等待天边升起彩虹的那一刻。
时至深夜,一辆车停在了路边。
车窗摇了下来。
有人说:“他就是游名扬的儿子?”
“是的,四哥,这小子估计活不到天亮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随即从车里传了出来。
游星朦胧着双眼看过去,车里除了一个面目凶恶的中年男人,还有他恨之入骨的牛浩。
“浩子,下去送他上路。”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牛浩笑了起来:“四哥,他都这熊样了,还用咱们动手吗?说不定明儿一早,派出所就来收尸了。”
中年男人深深的看了游星一眼,就升起车窗,车子快速的进入了雨中。
大雨一直下了三天。
游星就靠着垃圾箱里的垃圾坚持了下去。
雨过天晴,天边并没有出现彩虹。
毒辣的太阳,将地面的积水化为了水蒸气,使整个城市都变得潮湿起来。
游星身上缠着的绷带,被风雨洗礼之后,变得松松垮垮的。
雨水渗入他的伤口中,使脓水更加肆无忌惮的流着。炎症也随之而来,游星发起了高烧,路上的行人车辆,在他的视线里,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应该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是他内心深处,求生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
他不怕死,但是不能死!
在弥留之际,一双脚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想要抬头看看这双脚的主人,可却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了。
他心中苦笑,也许对方只是一个丢垃圾的人吧?丢得是什么呢?会不会是残羹冷炙呢?
可惜,他在也没有力气去翻垃圾箱了。
他昏死了过去。
可没过多久,却又被剧烈的摇晃晃醒了。
他发现自己在一辆疾驰的车中,身上还盖着一件充满木屑味道的外套。
“这是去黄泉的路上吗?”
他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车子一直在飞驰。
高烧使他意识变得非常模糊,到底过去了多久车才停下来,已经没什么概念了。
接着,他被人背了起来。
他感觉得到,背着他的人,正在爬楼梯。
每上一层,对方都会喘息一阵。
最后,他被背进了一个屋子,放在了一张床上。
隐约间,他能听到男人和女人在说话,具体在说什么,他分辨不出来。
心底升起了一个念头:有人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