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璇万万没想到,最先发现两人关系的人,不是江岩,也不是她的父母,而是一个她跟楚煜都意想不到的人。
楚煜近日有意投资一家科技公司,那家科技公司的负责人周末约楚煜去攀岩。攀岩之余,两人就融资一事进行更深入的沟通。
原本这事与江思璇无关,她又不会攀岩,听楚煜提过一句就没放在心上,结果楚煜非说让自己去攀岩俱乐部接他。
当时江思璇一边吃着芒果,一边窝在吊椅上追剧,看到精彩之处,便无心再多想楚煜的提议,只随口敷衍道——
“你们谈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说不定还要接着再约着吃晚饭继续谈,难道我就一直在那等着啊,有司机接你不就够了吗。”
“不会的,谈的差不多了我就告诉你,不会让你一直等的,再说你等我跟司机等我能一样吗?”
楚煜绕到江思璇身后,捏了捏她的脖颈。江思璇感受到颈间传来一阵酥麻之感,她顺手按了暂停,投影幕布上的画面瞬间静止。
江思璇从吊椅里起身,把楚煜拉到她的面前,戏谑道“楚煜,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粘人多了,咱俩不就一下午见不着吗,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我晚上还想跟你一起看电影呢,你直接来接我比较快。”
江思璇向来拿他没办法,只好答应“好吧,我去接你,不过到时候我就在车上等你啊。”
“行,只要你来就行。”
江思璇想得很完美,自己只需要在车上等楚煜,这样就不会有机会碰到熟人,暴露他们的关系。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是没遇到熟人,倒碰上了一个令她尴尬无比的人。
那日下午五点半,江思璇如约在车上等候,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楚煜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江思璇很少有机会看楚煜穿运动服,竟有些沉迷于楚煜此刻的魅力。刚刚挥汗如雨后的他,比平日多了一份张扬,以及……性感。
江思璇看的痴迷,下车去迎接他,谁知就是这一时兴起的举动,让她所有的谨慎都毁于一旦。
车库的另一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楚总,思璇?”
江思璇回头一看,居然是自晚宴后就再无交集的任婉婷,在这儿碰上她,估计戴晓芸也很快就知道她整日念叨的楚总真的跟自己成了一对。戴晓芸知道了,那整个工作室就没有不知道的人了。
江思璇在看见任婉婷的那一刻,仿佛已经能看到她被同事们围着八卦的场景。
任婉婷在这儿遇见楚煜也很惊讶,她之前用尽办法打听楚煜可能去哪儿,想要制造偶遇的机会,拿到额外的专访机会,奈何一次偶遇都没成。现在目的已达成,倒让她真的碰上了楚煜。
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相比之下,发现江思璇和楚煜在一起,就没有单独遇到楚煜来的令人惊讶了。抛开那个“楚总对清纯美女青睐有加”的传言不提,单说那次专访后,楚煜提及江思璇时的在意,任婉婷就知道,她下的这一步棋,是一步好棋,却亦是一步险棋。
江思璇的确助她拿到了专访机会,但任婉婷敏锐的察觉到,楚煜对江思璇的重视程度,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稍有不慎,她当时就前功尽弃了。
故而,此刻江思璇与楚煜站在一起,任婉婷只觉得在她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以楚煜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在意的人,早晚会跟他有故事。
“这么巧啊,任记者。”比起江思璇的不安,楚煜反而坦然的多。
“楚总,思璇,真是巧啊,你们也来攀岩。”
“是啊……你也喜欢攀岩?”江思璇硬着头皮跟任婉婷打招呼,还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楚煜的手。
“喜欢谈不上,我下一个采访对象很擅长攀岩,我跟他一起攀岩几次,也能拉近彼此的距离,之后的采访也更顺利。”
“我也该进去了,就不打扰二位了。”
“好啊,拜拜……”
江思璇看着任婉婷进了车库的电梯,忍不住向楚煜哀嚎——
“怎么办啊,都让她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呗。”
“她看到就意味着戴晓芸很快就知道了,晓芸一旦知道,我所有的同事都会知道咱俩的关系了。”
“那又怎么了?”楚煜不明白江思璇为什么总执着于隐藏两人的关系,“我很拿不出手吗,你干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是你未婚夫?”
还未婚夫呢,跟他扯上一点关系都够震撼的了。
“我这不是怕影响你嘛,我记得六博明年就要上市了吧,这个时候楚总的个人问题也会对股价有影响吧。”
“你说的有道理,通常集团负责人的已婚形象更能获得股民的信赖。”
江思璇“……”
算了,不跟他谈这个问题了!
“江思璇,你刚才干嘛松开我的手,你就这么不想给我名分啊?”
“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
“你就是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难道你想让我做你一辈子的秘密情人?”
恐怕在旁人看来,她才是他的秘密情人吧!
“咱们再不走,该赶不上电影开场了。”
楚煜无奈地笑了笑,跟江思璇一起上了车。
楚煜一上车就拉着江思璇的手不放,像是要报复她刚才松开他。江思璇由着他随意揉按自己的手,反正现在没别人看到。
“后来……你的脚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啊?什么啊?”
“那天晚上……你不是把脚崴了吗。”
“哦,没事,疼了几天就没事了,我就喷了点药。”
楚煜俯下身想要摸一摸江思璇的脚踝,他现在似乎特别在意她有任何的损伤。
江思璇不想让楚煜一直在意这件事,故意逗他“你想不想知道当时我为什么愿意跟着任婉婷参加晚宴?”
楚煜闻言一怔,这是他万万不敢问出口的话。
“因为当时戴晓芸说她表姐要采访一个帅哥!”
“所以你当时看见我应该很失望吧。”楚煜失落地垂下眼,不敢看她。
“那倒没有……”江思璇见楚煜的情绪好像更低落了,便话锋一转,“我骗你的,晓芸要是这么说我才不去呢!其实我当时也是……总之我就是心血来潮就答应了。”
江思璇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不想跟李瑞见面,不想给他留有任何打听她消息的机会呢!
“那你当时看见我肯定也觉得扫兴。”
“没有……不过,楚总,我可是知道了你的小秘密哦!你知道任婉婷为什么愿意让晓芸带我这个陌生人参加晚宴,那是因为江湖传言,楚总就喜欢清纯美女,对这个类型的女生格外青睐有加。”
“晓芸说这是有钱人的癖好,有钱人都有些奇怪的癖好。”
“璇璇,我没有,我只爱你,我就只爱你。”
“我知道。”江思璇靠在楚煜怀里,“但是也许这就是你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偏好呢。一般在言情故事里,有这种偏好的霸总那绝对是被一个清纯的女孩伤过,从此对同类型的女生欲罢不能,往后的那几年连替身都找了好几个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没有别人,璇璇,这些年,我身边从未有过别人,我的心里只有你。”
“谁吃醋啊,我这不是跟你交流一下关于你的八卦嘛!以后我可能都听不到这些八卦了,等晓芸知道了咱俩的事,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事无巨细的跟我说这些了。”
“你真的很不想让别人知道吗?”
这事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最好不要吧……要不然我总觉得有点尴尬。”
“我可以等的。”
“哎呦呦,你别说的这么可怜好不好。你看咱俩四年后刚见面的时候,我跟你牵扯在一起,不是立刻就上了热搜吗,要是哪天被人发现楚总脱单了,还不不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啊。”
虽然当时上热搜,也有她作为“疯子”的噱头的加持。
“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放心,我当然放心,我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怎么跟家人说。你父母也是一样,你说要是你爸妈知道咱俩又在一起了会是什么反应啊?”
“他们不会不同意的,咱们只要说服你父母就行。”
许雅不会不支持楚煜的决定,至于楚业康,他支持与否,从来就不在楚煜考虑的范围内。
江思璇满心忧虑的点点头,没再开口。事实证明,人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当天电影散场后,江思璇就接到了来自江明海的问候。他从江岩的口中知道江思璇回国了,于是发了条微信,算是表达一下作为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江思璇回樊园时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回复他,从前能跟父亲撒娇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自那张泛黄的童年照被翻出,她便不能再以父母的宝贝女儿自居。
那张照片里的小姑娘,生了一张与她极其相似的脸。
想不到她没在爱情里沦为替身,最后却被至亲之人当作替身这么多年。
江思璇常常想,若她是被父母领养的就好了,如果他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那她是替身这个结果还更容易被她接受;如果他们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那他至少可以有个理由安慰自己,能让她心甘情愿做父母思念与愧疚的载体。而现在,他们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可真相揭开,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由真相而滋生出的隔阂与疏离,甚至要被冠以不孝的名头。
最终,江思璇暂时不去想四年前发生的那场争执,只是简洁地告诉江明海,她在国内找了份工作,目前一切安好。
“你是一个人住吗?”
江明海的回复来得极快,快到令江思璇措手不及。
“不是,我跟朋友住在一起。”
这条微信发出去的时候江思璇没有丝毫犹豫,男朋友也是朋友啊……
时至今日,楚煜居然还能成自己的男朋友,想来这世上的阴差阳错还真是从无休止,如果当时江思璇没有鬼迷心窍吻了楚煜一下,如果当时楚煜没有醒来,如今两人之间又会是什么光景呢?
可世间事,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就像她是江思璇,不是“璇儿”,哪怕她被母亲唤过再多次璇儿,她也终究不是。
“想什么呢,这一路都不说话。”
“没什么,楚煜,你说以后咱俩有了孩子,你会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啊?”
“现在想这个会不会太早啊,还是璇璇已经迫不及待……”楚煜眼神炙热地靠近她,就要吻住她的唇。
“别闹,我很认真的在问你。”
江思璇推开楚煜,看向窗外,车窗上映出楚煜满含柔情的笑脸。
“那也得看咱们的孩子是男是女啊,知道了性别才好起名字啊。”
“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都可以啊,有什么要什么。”
“我想要个女孩,给她起一个只对她有所祈愿的名字就好了。她名字的意义就只为纪念她一个人。我要把我能给她的都给她,她不用生来就背负任何包袱,她只要一生平安喜乐就好。”
“放心,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背负很沉重的枷锁。”
后来,楚煜才明白江思璇话里的含义,才明白“思璇”二字意味着什么,甚至到他明白全部真相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心爱的姑娘,某种程度上跟他一样可悲……不,至少,他只是他自己,而不是旁人的影子,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的血亲。
而当下,楚煜只是随意地缠绕着江思璇的长发,试图把她的一缕头发挽成个结。江思璇发现楚煜作乱的手,轻轻的拍了他一下,旋即解救被他蹂躏的不成样子的头发。
“我给你编个麻花辫吧,我会的。”
“不用了,你放过我的头发吧。”
“我真的会!”
“你技能挺多啊,该不会是这四年给哪个小姑娘编过吧?”
“你看,你还说你不吃醋,连我给小姑娘编辫子这种事都想出来了。没有小姑娘,不是你刚才说你想生女儿嘛,我就想先拿你练手,将来给咱们的女儿编小辫。”
“这也算楚总的癖好吗,晓芸说有钱人都或多或少有怪癖,这是不是也算楚总的癖好?”
“你让我试试就知道这算不算我的嗜好了……”
“别,这还在车上呢!”
“在车上怎么了?”
“颠簸啊,你弄不好的……”
明月西沉,照着一对苦尽甘来的有情人,哪怕不远的以后他们仍要面临考验,但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