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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谁更痛苦?谁又负了谁?(1 / 1)


楚煜率先从这阵诡异的死寂中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就是看那串风铃挺漂亮的,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卖给我。”

“我自己做的,又不值钱,你如果想要就送给你好了。”江思璇不动声色地回应道,恍若不曾听到楚煜的前一句。

“原来你还喜欢这种手工做成的小玩意儿啊。”

“我一直都喜欢的,从前喜欢的,一直都不曾变过。”

“没想到楚总还挺念旧。”江思璇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一心盯着小锅里翻滚的小米粥。“你出去等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楚煜依言而行,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等待,厨房里传来江思璇的询问——

“我家有新的牙刷和洗面奶,还有压缩毛巾,你要先洗漱一下吗?”

“好啊,没想到你家里的东西还挺全的啊。”楚煜走进卫生间,发现新牙刷和洗面奶都是男士的,难掩心中的酸涩。

“超市搞活动买一赠一,说不定以后还能给我哥用呢,不过你现在用了,也就不用我哥帮我消耗掉了。”江思璇的粥已经煮好,于是也到卫生间里来洗漱。

两个人一起对着镜子刷牙,一起洗脸,彼此能看到对方满脸泡沫的模样。这样的场景,江思璇从前不是没有幻想过,可分开后的那四年,她就是做梦也不敢梦到这般温馨的画面。

如果她能回到二〇一八年,见到二十岁的江思璇,告诉她眼下的场景既不是她跟楚煜的恋爱日常,更不是他们的婚后生活,而是源于一个她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清晨,不知二十岁的她会作何感想?

这种假设,江思璇向来不敢深思。

许是现在饿了,江思璇觉得这次的小米粥要比上次的养生汤好喝的多,她抬头看楚煜,他倒是跟上次喝汤的样子并无二致。

长得好看的人,就连喝一碗小米粥都显得格外矜贵优雅。江思璇觉得自己是对楚煜有了柔光滤镜,不然他的每一个动作怎么都格外牵动着她的心弦。

楚煜喝碗粥,自觉包揽了洗碗的重任。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把那串风铃从门上取下来收好,跟江思璇道别——

“谢谢你的粥,那我就走了。”

“再见。”

江思璇控制不住的失落,她还想多留他一会,可她也明白,他们的每一次相见、接触,都已是不该。

有时越是不该见的人,就越会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江思璇在自家楼下看到楚煜的那一刻,居然下意识的在心中计算起他们上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没去看心理医生。”楚煜有些局促。明明跟她保证过,以后绝不再打扰她的,却还是忍不住过来问她未如期治疗的缘由。

“是不是因为看那个心理医生的费用是从我账上划过去的,你才不愿意再去看。”

“不是,是我最近有点忙就给忘了,而且我觉得我最近状态很好,不去也没关系吧。”

“还是再去一次吧,再让医生好好看看。你千万不要因为恨我就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江思璇无奈,关于她恨不恨他的事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其实我没有……”

“思璇——”

江思璇话音未落,就被远处的一声呼唤打断,她转头一看,是她的老板。

“张哥?你怎么来了?”

张老板为人随和,平时并不爱端着领导的架子,所以工作室里的同事们都管他叫张哥。

“还不是戴晓芸那个丫头,她想给你拿一些老家的苹果,但她自己又记不住,等想起来了才指使我给你送一趟。”

“晓芸什么好事都想着我,还麻烦张哥给我送一趟,我明天下班自己去取不就行了。”

“没事,苹果挺沉的,你一路提回来也累。”

一般话说到这里,要么对方挥手告辞,要么江思璇请人上楼小坐,不然这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但江思璇没想到还有比双方就此沉默更尴尬的,她的老板向后瞥了一眼,对她说“东西也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这本来是一句寻常的道别,但前提是,江思璇的身后没站着楚煜,她的老板也没发现远处有个男人似乎在等她。

平心而论,张老板喊她的地方,离她跟楚煜站着说话的地方尚且有一段距离,但奈何楚煜的气质外貌哪是个会让人忽视的主,更何况他一直关注着江思璇和这位张老板的动向,哪怕张老板本人再迟钝,也无法把楚煜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邻居或路人。

所谓“不打扰你了”,实际上应该是——不打扰你们了。

江思璇提着一袋子苹果走过去,似乎看到楚煜平静的面容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江思璇就是莫名的觉得他委屈了。

虽然这点委屈委实不该有,就像他们如今不该再有任何关系一样。

但不是所有不该有的,就都一定不会存在,比如不该有的深情以及难以控制的情绪。

“那是我现在的老板。”江思璇解释道。

“你老板对你还真好,就连她的外甥女都挺喜欢你的。”

原来那一晚她跟戴晓芸小声聊天的那些话,他都听进去了。

“还行吧。”

“看样子你现在的工作做的也挺开心的,有想过不跟江岩回法国吗?”

“这个……”她倒是真的想过,现在的日子平静安逸,她的身体似乎也不再需要有人时刻看护着;她在法国也没有固定工作,而在国内,她不仅有一份可以自食其力的工作,她还在写自己的第二本。

在哪儿都能写,当初江思璇在法国完成了她的第一本,第二本在国内也能写,她没有必须去法国的理由,只不过,留江岩一人在法国,他多少也有点孤独。

“这事我也想过,如果我能照顾好自己,留在国内也可以。以目前的情况看,这种可能还挺大的。”

楚煜当然希望江思璇留在国内,即使两人以后毫无关系,他也想让她留下,似乎她留在国内,就不算彻底跟他一刀两断。但楚煜却不能将心中的希冀宣之于口,便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江思璇看楚煜一直沉默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那袋苹果,就把袋子举起来,“你想吃一个?”

江思璇当然知道他不想吃,只是她必须打破此刻的这种沉默。

楚煜摇头,却又突然问道“你这个周末,愿不愿意陪我去见两个人。”

以两人目前的关系,这话就不该说出口,江思璇正惊讶于楚煜提出的这个请求,却听楚煜又说了下一句——

“你愿不愿意,陪我去看看陈昊的妻子和女儿。”

“好,我跟你一起去。”

对陈昊,她始终有愧。

陈昊在四年前的那场车祸中身故,该有的赔偿都有,楚煜这些年也一直在关照着陈昊妻女的生活。陈昊的妻子叫刘玉书,时年三十三岁,在六博集团旗下的连锁超市的分店做店长。她的女儿叫陈霜,今年刚上上小学。

陈霜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也不怕生,一见楚煜和江思璇,就从公园的滑梯上滑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到他们身边,笑着问“楚叔叔今天怎么带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大姐姐啊?”

刘玉书听到女儿如此称呼,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轻斥道“你这孩子,这明明是漂亮阿姨,要叫阿姨。”

“她一直挺显小的,叫姐姐也对。”楚煜被小陈露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

江思璇见陈昊妻女那日,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纯黑的半身裙,似乎的确不那么显成熟。于是她也弯下腰,冲着小姑娘笑“谢谢你夸我漂亮啊。”

“可是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我是……”江思璇难免有些心慌,不知陈昊的妻子是否知晓当年那场车祸的幸存者的名字,如果她知道,那她听到自己就是那场车祸中活下来的人,又会是什么反应。“我叫江思璇。”

刘玉书闻言面色微变,随后又对江思璇柔和地笑了一下,仿佛能看穿她的担忧。

“姐姐的名字好好听啊,果然漂亮的姐姐连名字都好听!”

孩童天真烂漫,说出的话也最能抚慰人心。

“你也很可爱、很漂亮啊。”

“那……我长得像不像我爸爸?”

在场的大人听到这句,脸色皆是一变。

刘玉书连忙岔开这个话题“看你这孩子问的,你能不像你爸爸吗,还问!”

良久,江思璇笑着对小姑娘说“你长得跟你爸爸很像。”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长得像爸爸,虽然家里的照片已经很像了,但我跟真人肯定更像!”小陈露兴奋地喊起来。

“好了好了,你快去玩吧,妈妈在这儿看着你。”刘玉书连忙把童言无忌的女儿打发走。

“楚先生,江小姐,露露她还小,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们别介意。”

“怎么会呢,露露很可爱。”江思璇忍下心头的酸楚,笑着宽慰道。

明明她才是最难过的人,可她不仅还要面对女儿天真的询问,还要顾及旁人听到女儿提及亡夫的感受,江思璇强忍着才没有落泪。

“我很久没陪露露玩了,我先过去陪她玩滑梯。”

有些痛楚,需要两个因为同样原因受伤的人相互抚慰,才能有所缓解,所以楚煜选择陪陈露玩耍,把这个难得的机会留给两个需要缓解痛楚的人。

刘玉书和江思璇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起望着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陈露。

“其实你跟楚先生一起来的时候,我心中就有所准备。你就是当年车上的那个女生。”刘玉书的语气和缓,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对不起……”江思璇能说的唯有这三个字。

“你说什么对不起啊。”陈玉书笑了,“你当时也是受害者,也吃了很多苦,真正有错的是当年那些蓄意害人的罪犯。”

“你的名字很好听,我第一次从楚先生口中知道的时候就这么觉得,那时候我就猜,这个叫江思璇的女孩一定是楚先生的女朋友。也就是……当时的幸存者。”

刘玉书知道当初陈昊是接到老板的女朋友后,才在返程路上出的车祸。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到底是留下的人更苦,还是逝去的人更苦。现在露露也大了,会问我她的爸爸去哪儿了,她为什么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爸爸。我说她的爸爸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但她人小鬼大的,根本不信,也许她已经猜出来了。”

“阿昊走了,我和露露的人生还要继续,就算我们终生都会为阿昊的离世而悲痛,但我们的日子还要往下过。你也是,你的人生也要继续,不必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前行。”

“我明白的,但是……”

“但是很难,我知道的。正因为很难,所以我们才要尽可能的不为难自己。阿昊过世后,有人跟我说让我再找一个人,我带着女儿也好找,但我一直没有,不是因为我一直放不下阿昊,而是我后来遇到的人都没阿昊真诚,所以我也不给自己的人生增加难度。”

“世事无常,你我应该最明白,所以更不该蹉跎自己,为难自己,如果你遇到了那个人,你们彼此真诚也彼此相爱,那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试探和犹豫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幸运的。”

江思璇觉得,刘玉书最后的这一句,不像是劝她走出过往的阴霾,倒像是意有所指。

可她早已失去了这份勇气,她早已臣服于宿命的捉弄,接受了自己就是永远都得不到幸福的那个人,她只能在红尘中游荡,就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乞儿,不至于完全活不下去,但也绝不会活得太过于顺心顺意。

江思璇望向远处正护着陈露玩跷跷板的楚煜,突然觉得自己甚是残忍,把他拖入了这场以爱为名的洪流中,却又无法一起与他共赴彼岸。

他总爱跟她说对不起,可到头来,他们之间,竟不知是谁负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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