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舒了一口气,好似真的放下心头大石一般,“得了祖母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江老夫人笑道:“等你父母进京,到时候在醉仙楼置办一桌酒席,我做东,好好为你父母接风洗尘!”
云苓躬身道了谢,方才重又提起江淮恩的话题。
“请恕云苓冒昧,处置一词不敢当,只是二哥一事实在是棘手,牵扯太多世家子弟,当时孙媳调查时候,就因为露出马脚,差点招致祸端,若是大张旗鼓地针对二哥,弄不好消息传出去,世家子弟人人自危,一时心狠,就先下手为强了,那对咱们侯府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这话说到了江老夫人的心坎上,她一拍桌子狠狠叹了口气。
“这混账玩意儿,怎么这么荒唐?此事不处置也不好,由他听之任之,一日两日也罢了,时间一长,难保不被人抓住把柄,非得等到事情闹大了,捅到更上头面前,咱们面子往哪搁?”
“若只是面子倒也罢了,怕只怕此事到时候牵扯太广,说不好惹出什么后患,牵扯什么罪状,那咱们整个侯府,岂不是彻底完了?!”
越说江老夫人越害怕,到后头已然整张脸色都难看了下来。
“不行,我还是得把老二拎过来耳提面命几句,不能由着他胡闹去了……”
“祖母且慢!”
云苓连忙制止了江老夫人的举动,迎着江老夫人投来的疑惑目光,她也有些无奈道。
“若是二叔当真管得住二哥,还会有今日吗?”
这句话问到了江老夫人的死穴,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怕只怕二叔被您提点了,心中有愧,回去非要整出一点什么动静,跟二哥大闹起来,二哥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瞧着家里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往日也是吊儿郎当的,心里不知道多有主意,到时候闹得难看了,反而把人逼急了,更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了!”
江老夫人原本急躁起来的情绪,又被云苓按了下去,她抿着唇,也有些心烦了。
“都怪老二平日窝囊,被媳妇管了,还要被儿子顶撞……”
口不择言骂了一句之后,江老夫人恍然自己在小辈面前说了自己儿子坏话,瞬间闭了嘴,倒是云苓脸上神情不变,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孙媳妇意思是,不若咱们从别的地方下手,给二哥一点小教训,不说别的,至少能叫他安分守己关在家里一段时日。”
云苓看着江老夫人的脸色,淡淡道,“届时只需对二哥受罚一事语焉不详,对外只说是家中小辈犯错,被扣在家里读书,消息放给二哥那几个好友,点到为止。”
江老夫人一顿,垂眸看着云苓,突然品出了一点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杀鸡儆猴?”
云苓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静静看着江老夫人,眼里满是心照不宣的深意。
江老夫人的手指点着桌面,半晌之后,缓缓点了点头,“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她有些赞许地夸奖云苓道:“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丫头确实冰雪聪明。”
云苓恭敬地低头应是,半点没有江老夫人的夸赞自傲。
江老夫人沉吟半晌,低声道:“只是这个小错,却是有些不好办了……”
云苓没有接话,这却是老夫人自己的打算了,轮不到她插手,况且,瞧着时日,她总觉着,约莫离二房出手……也不远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忙活了一日,早些回去歇息吧。”
云苓点了点头,正欲起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朝着江老夫人施了一礼,“对了,祖母,后日圣上设宴庆祝南望山大捷,我盘算着,不如把大哥带去。”
江老夫人一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淮烨?你……怎么不带淮之,倒是想起淮烨了?”
她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看着云苓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揣测。
倒是云苓坦荡得很,认真解释道:“圣上原是不要求携带家眷的,是我自己想着,大哥刚刚回京正是需要人脉的时候,这宴席上据说有好些高官名门出席,正好给大哥结交友人的机会,若是能有什么大人提点,那更是再好不过,日后对大哥的仕途多有助力。”
“至于淮之……”云苓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无奈和伤感,“您今日应当见过他,以他对我的敌意和偏见,我主动要求他跟我去这宴席,说不好落到他的耳朵里,别以为我要使出什么招数害他。”
江老夫人一顿,倒是没有反驳。
云苓说的没错,白日江淮之就跟她因着晚上的事情,大闹一场,弄得早膳吃不下去便也罢了,甚而冲动之下,还被她扇了一个耳光。
他认定了云苓要残害他,连带着觉得江老夫人也偏心云苓,这般冥顽不灵,云苓主动递出台阶,他定然又要七想八想,不识抬举,倒是浪费了一个机会。
“况且,我与大哥本就无甚仇怨,即便有些不快,也多半因着大伯母而起,如今大伯母和离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咱们自己一家人,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闹得针锋相对的,太难看了。”
这话说到了江老夫人的心坎上,她一直介怀那天孟家宴席上,云苓太过锋芒毕露,若不是她要为着永安侯府硬撑着,决计咽不下这口恶气。
“叫大哥一个大男人低头不现实,况且大伯大伯母如今这个形状,我左思右想,正遇到这么一个机会,希望大哥能给我一个面子,赏脸跟我一起去宴会,也好叫我心里踏实些。”
江老夫人忍不住走下位置,到云苓身前,握着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一时情绪上头,竟有些说不出话。
半晌才有些哽咽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是淮之对不住你,也是咱们侯府这些年亏待了你,你还能这么一心为侯府着想,祖母真的……”
云苓忙握着江老夫人的手背,眼底也盈满了眼泪,低声道:“云苓明白的。”
“云苓不求其他,只求这番真心,能被祖母看到,旁人怎么说我,怎么误解我,云苓不在意。”
江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眼眶通红,“祖母知道的!你放心,往后不论什么事,祖母都信你,支持你,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做,只要对侯府好的,祖母都是你最大的后盾!”
云苓控制不住靠在江老夫人肩头抽泣,身子一抖一抖,看起来仿佛情绪大恸。
只有在视线不及的地方,她眼神一寸一寸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