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云苓回到院中的时候,稍一收拾,就是晚饭时分了,撇开还在床上躺着,只能用一些流食的江时筝,其余人难得一齐聚在折颜轩正屋里用餐。
云苓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到小丫头碗里,看她吃的满嘴是油,转头看向一旁满脸慈爱的怜星问道:“眼见着四五岁,快到上学堂的年纪了,还没有正经名字吗?”
怜星端着碗一时间有些局促,“二爷……二老爷不喜欢女孩,说,反正以后都是嫁到别人家的,因而不曾取名,就小丫头这么叫着。”
她看向云苓眼神带着些恳求,“少奶奶赏个名字吧,如今您是我的主子,自然也是小丫头的主子,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语气里的真挚认真不似作假,确乎是因着劫后余生,还能留在云苓身边当下人而认真地感到庆幸。
听得云苓倒是有些心酸。
她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鬓角,“叫皎皎吧,皎皎明月光。”
怜星登时眼睛一亮,拉着皎皎就要谢恩,到一半就被云苓拦住了动作。
“好了,到了我院里就跟着我院里的规矩,你往前在二叔二婶那里的习惯都改一改,我最烦他们那一套。”
云苓掰着手指数数,一字一句强调:“首先,跟月牙一样叫我小姐就好,听不惯这少奶奶,做不起三房这少奶奶,正经三房少奶奶还在隔壁院子待着呢!”
怜星一怔,下意识眼神闪了闪,领会了云苓的言外之意。
云苓却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继续补充道:“你原就是我二叔的姨娘,虽是到了我这边,一应待遇皆跟月牙一般,缺什么少什么,直接与她说就行了。”
“本小姐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怜星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拉着皎皎朝着云苓俯身谢恩。
“不论如何,小姐救命恩情,怜星终身难忘,定当以死相报!”
云苓蹙眉正欲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丫鬟着急地喊声。
“三少爷,小姐正在正屋用膳,奴婢先去通禀一声,若是无事……”
“咚!”
似是沉闷的重物滚落在地的声响,瞬间传到用餐的正屋,所有人一时间全部听了碗筷。
江淮之烦躁又嚣张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不长眼的东西!”
“通禀什么通禀!我是三少爷,是这折颜轩的主子!屋里头那个劳什子三少奶奶是我的贱内,我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想怎么去就怎么去!”
下一刻,几乎不等月牙站起身,“砰”一声响,正屋半合的房门就被江淮之一脚蹬开。
他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踹得瓦梁松动,那雕工精致的门竟晃晃悠悠有些脱落的架势。
看得一桌子人都有些变了脸色,唯独云苓一边夹着鸡翅膀慢悠悠地啃着,一边吐着骨头,随意道。
“紫檀木做的门,一扇两千两。”
江淮之原本还要踹出去的动作,因着这一句话突然顿住了身形,下意识收了收力,到底压不过那股气,朝着门边赌气一般踢了一脚。
“两千两怎么了?这折颜轩本就是我的院落,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边骂骂咧咧边环视着屋内的光景,看着这一屋子人,下人主子全部团团圆圆热络地坐在一处用膳,桌上一应膳食皆是上等的膳食搭配顶尖的厨子。
那等珍馐,只怕御膳房才比得上,一对比显得他这些日子跟他娘亲几人都在吃糠野菜一般。
他一进门,众人都停了筷子,俱是警戒地盯着江淮之,视他犹如洪水猛兽一般。
江淮之冷笑着抬头点了点江时栩,怜星等人,说话分外不客气。
“没规没矩的东西,什么下人也能上桌子吃饭了?”
“都给我滚出去!我回来了,这三房就是我做主,我说了算,最看不得这帮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他朝着众人一通威吓,然而却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说的话,俱是转头看向云苓,等着她的吩咐。
云苓放下啃得干净的鸡翅膀,一边擦着手指,一边抬了抬下巴,叮嘱月牙:“去瞧瞧那小丫鬟怎么样了?”
“平白被疯驴踢了,让她有什么不适赶紧找大夫,钱我出了,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月牙依言起身离开,路过江淮之的时候,还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江淮之登时暴跳如雷,“你骂谁疯驴呢?”
“谁应了就是谁!”
云苓冷着一张脸,又给江时栩夹了几筷子菜,叮嘱道:“过两天就要做功课了,你多吃些,到时候吃苦怕你熬不住。”
俨然根本把江淮之当做空气一般。
江淮之哪里能忍,直冲到桌前,抬手扣在桌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掀翻桌子的架势。
“反了天了,谁准一个做妻子的这么跟丈夫说话?”
云苓碗都懒得动一动,只抬头斜着眼看向江淮之,冷声道:“你敢掀我桌子试试看?!”
“从来之后我掀别人饭桌的份,掀我饭桌,那大家都别吃了!”
她话里隐喻明显,倒是让江淮之原本发狠的念头陡然被泼了一大盆冷血,整个人快速的冷静下来。
手指扣在桌边,半天犹豫着不敢动作,偏生说话的语气还不甘落下风,仍旧凶蛮得紧。
“哼!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一个做儿媳的,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去侍奉公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吃山珍海味,还有没有半点规矩?”
“果然是商贾出身,天生下等,没半点教养……”
云苓把筷子一拍,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冷冽。
“江淮之,你是不是除了拿着我的出身说事,嘴里就没词了?”
她也斜着眼看向江淮之,“做儿媳?怎么,又不是你在祠堂口口声声要休妻另娶的时候了?”
“趁着我现在还有点耐心,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