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父子忙不迭地蹿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剩饭剩菜,两个人宛如暴跳的野猪。
一时间场上众人皆瞧着两父子狼狈不堪的模样,俱是想笑又不敢笑,纷纷掩着嘴唇,只拿着一双眼睛偷偷觑着两人。
那些眼神如芒在背,看得孟怀德羞恼不已,他狠狠盯着云苓,几乎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柠断她的脖颈一般。
云苓接过月牙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手指,才抬头看向孟怀德。
“那既然这样,今日之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后续是烨哥儿和大伯母的家事,我就不便掺和了。”
说完,她双手一合手下的账本,往江淮烨手边一送。
微微侧头,勾唇一笑,转身便欲领着月牙离开,身后的孟怀德与孟建成哪里能忍?
两人当即拔腿就要去抓人,手指还未粘上云苓的衣袖,就瞧着外头小厮直冲进来,连滚带爬地一边朝着老夫人磕头,一边小心翼翼那眼瞅着孟家父子。
“老……老夫人,不好了,外头魏捕头并着京兆尹来咱们府上拿人了!”
江老夫人陡然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问道:“拿什么人?”
小厮慌得眼珠子乱瞥,只不知道放哪里是好。
“说是……说是查到了那位孟家三爷背地里跟咱们大夫人私下往来的书信,里头,里头牵扯了不少,不少跟南望山山贼的交易……”
江老夫人骇得浑身一颤,登时往后倒退了一步,要不是江淮烨眼疾手快在身后扶了一把,只怕人当即就要摔倒过去。
江淮烨沉着脸,盯着浑身发抖的小厮,声音带上了几分威严。
“外头知道我外公和大舅舅在府上吗,除了问我母亲,还说了什么,你一字一句说清楚!”
说着,他抬头扫了云苓一眼,眼底已然带上了几分怀疑。
小厮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小的看他们的情形,应当是不知道孟家老爷也在,只说是要见见咱们大夫人,拿着搜捕令,后头跟着几个捕快,瞧着便是早早就做了准备!”
江淮烨这才从云苓身上移开了眼,硬着声音道:“知道了,你去回一声,就说让他们在前厅稍等片刻,我娘亲这些日子因着祭祀在府上吃斋念佛,需要专门去佛堂请示。”
小厮领了命,赶紧离开去传唤。
留下孟家父子俩一时间也慌了神,两人都是没什么脑子的莽夫,往日摆弄点小聪明倒也罢了,真要对上魏书意这种一等一的聪明人,哪有那脑筋?
孟建成立刻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江淮烨,江淮烨心底烦躁不已,面上却不显,沉吟半晌,唤来了王管家。
“劳烦您重新租一辆既不是孟府,也不是永安侯府的车架,亲自走后门护送我外公和舅舅回府,一路上切记万万小心,不要被人察觉了!”
王管家连忙点头应是,躬身想要去请孟家父子离开。
倒是孟怀德先反应过来,有些愤愤道,“姓魏那小子,不过这两年得了圣上赏识,机缘巧合办了几个大案子,眼睛就恨不得顶到天上去了!”
“老子资历比他高,论官职也比他高了两品,凭什么要我这么长辈回避他一个小辈?”
“再说,我就是来我亲家吃顿饭又怎么了,回避什么回避,他还能治我罪不成?”
孟怀德越说越气,言语已然有些口不择言。
“越来越横行霸道,还不是仗着他跟沈国公家那个小郎君有几分交情,这京中大户,哪家的案子他不敢办,只怕是皇后娘家他都要去闯上一闯!”
“有何了不起的,难不成我平南将军就不比沈国公府威风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看着烈火烹油,谁知道以后是什么场面……”
“外公!”
“亲家公!”
江老夫人和江淮烨齐齐出声喝住了孟怀德愈说愈不像话的言论。
江淮烨冷着脸,心里对这个又蠢又自大的外公又气又恨,面上却还要忍着脾气劝道:“外公,虽然府上都是自己人,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但凡传出去一句……”
“对咱们两家都不是好事。”
孟怀德讪讪地捂着嘴,一脸不服却又不敢多嘴。
江淮烨咽下胸口那口浊气,才认真劝慰道:“外孙知道外公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是平南将军跟前红人,自然不用怵魏书意半分。”
“但这到底是永安侯府,要查的也是永安侯府的大夫人,我娘再怎么说也是出嫁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外公贸贸然干涉侯府的家事,到底惹人非议。”
孟怀德一时安静了下来,显然也是被这位外孙劝的有些心动。
江淮烨观察着他的神色,最后下了一记猛药:“退一万步说,外公什么身份,他魏书意什么身份,轮得到外公自降身价对付这样一个小喽啰?”
孟怀德听到这话,果然喜笑颜开,再也没了之前抵触的情绪。
“外公若是相信外孙,就让我这个做儿子的去会会他,总归是我的生身母亲,我还能害我亲娘不成?”
孟怀德终于被说动了心思,也不再坚持,带着孟建成,着急忙慌的跟着王管家出了屋子。
云苓在一旁看了半晌的戏,这会也乏累了。
转头又朝着江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外男太多,又要谈公事,孙媳妇不便太过抛头露面,先回院子去了。”
江老夫人这会心神俱荡,哪里还有心思管束她?
随意挥了挥手,就把云苓打发了去。
倒是江淮烨看着云苓离开的背影,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等到出了前厅,月牙好容易才松了提起来的一口气,“那个孟家老爷也忒凶悍了,里头多少次我真怕他一时冲动伤了小姐……”
云苓笑了笑,随意道:“高看他了,外强中干的废物,瞧着一脸凶蛮,话说的一套又一套,你真以为他敢承担打了我的后果?”
月牙一怔,随即想起来场上几次孟怀德雷声大雨点小的行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些崇拜道:“小姐,你真聪明,连人心都猜的透透的!”
云苓微微沉了眼,淡声道:“趟过一次河了,总不能再湿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