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一边拎着水桶往内间走,一边朝着云苓道:“奴婢还是觉着这事没这么单纯,小姐还是小心为……”
云苓低头正拨弄着放在一边的银簪,陡然反应过来不对,猛地抬头唤道。
“等等!”
然而已经来不及,月牙半个身子进了内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云苓快步走到内间,正撞见沈隽转出屏风,与两人四目相对。
不大的空间里,氤氲的热气霎时充斥着逼仄的环境,让三人的僵硬似乎下一秒就要凝成实质。
云苓看着沈隽那双疏离的眼,蓦地泛起杀意。
“月牙,出去重新拿一块香皂,就说刚才踩到香皂,脚滑乱喊了一声。”
月牙自知犯了大错,连忙放下手中水桶,朝着屋外快步走去,临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似是怕沈隽还有顾忌,云苓解释了一句,“她是我从江南一路跟来的陪嫁丫鬟,嘴巴很严实。”
沈隽没有吭声,眼里方才锋芒毕露的杀意到底还是暗了下去。
“我以为你经过江淮之的教训,会多生一些防人之心。”
云苓一怔,下意识皱了皱眉,“月牙她……”
话音倏忽顿住,云苓忽然领会了他的意思,“你说大伯母?”
沈隽没有吭声,绕过云苓往窗户走去,声音冷淡,“揽星阁的亏,你还没吃够么?”
他站在窗户旁,长风卷起他的束发,偌大的空间只有玉铃铛轻轻的声响。
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沈隽犹豫再三,还是侧过身,正欲开口,就听到那道清冷的女声,平淡地没有任何起伏。
“那不一样。”
沈隽眉头皱起,他转身盯着云苓,声音难得带着一丝控制不住的愠怒。
“怎么,你凭什么笃定害了你一次的人不会害你第二第三次吗?你分明……”
云苓打断沈隽,静静道:“这次我一定得去。”
看着她决绝而又坚定的神情,沈隽心头一股无名火,扫了眼门外匆匆到来的月牙声音,冷笑道。
“随你,希望这次你还能跟之前那般好运吧!”
在月牙推门而入的一刻,沈隽翻身出了窗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进了夜风。
云苓无意识抬起手,好似要攥住这一点点擦肩而过留下的气息,又颓然地垂下了手。
只能把这点扰人的愁绪交给夜色。
“无妨,这一切本就与你无关。”
云苓关上了窗户,看着后头月牙紧紧锁上房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沈……”月牙开了口,又立刻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小侯爷怎么会在这?”
她看着云苓,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下次……小姐提前同我说一声,我好在门口守着,不然后院人多嘴杂的,要是传出什么,对小姐名声不好。”
“你想什么呢?”
云苓忍不住走到她身前,敲了一记她的脑袋。
“那日我去探监的时候掉了一根簪子,小侯爷给我送过来了,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没你想得那些乱七八糟。”
这话一出,月牙愈发糊涂了,她疑惑道:“一根簪子,让小厮跑个腿不就好了,怎么,还劳烦小侯爷亲自来一趟,又是深夜……”
云苓没有吭声,径自走进内间慢慢解开外衫,月牙也不敢多问,连忙跑进去放水,帮着云苓准备沐浴。
只有塌上那一点烛光摇曳着恼人的月色。
似是生怕云苓赶不上时辰,天色还在昏黑的时候,江孟氏就派遣手底下的丫鬟来敲门喊人。
“咚咚咚!”
房板被敲得震天响,月牙揉着眼睛去开门,还未看清来人,就被江孟氏身边的大丫鬟文清伸手一把推开。
“三少奶奶,该起床了!”
“我家奶奶好容易要到的头像名额,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可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耽搁!”
边说,她人就往内间走,月牙见势不对,连忙冲上去拉住她。
“我家小姐还没醒呢,你怎能擅自闯到里间去的?”
文清猛地甩开月牙的手,长长的红指甲点着月牙的额头,“滚开!你是什么身份,还敢拉我?”
月牙却固执地拦在文清身前,“没有小姐的允许,谁都不许去里间!”
文清似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故意放声大笑,“哪里来的小姐,出嫁了那就是江家妇,谁准你一口一个小姐的?没规没矩的东西!”
她不耐烦地瞪了月牙一眼,“让开,你再拦着我可不客气了!”
说着抬手就去掐月牙的手臂,月牙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当即反手一把抓住文清的头发,一下与她缠打在一起。
“贱蹄子,你竟然敢对我动手,知不知道我可是大奶奶身边的人,你胆敢以下犯上,小心我……”
“呼!”
里间的蜡烛灯忽然湮灭。
模糊间只能看到一个人影站起身,一手拎着烛台,慢慢朝这边走来。
文清眯着眼睛还未看清,就感觉头发被人整个连根掼起,下一刻带着浓烈热意的蜡烛陡然横在她眼睛上方,摇晃的热油似乎下一秒就要滴落。
“小心你什么,说说呢?”
云苓声音里还带着刚刚睡醒的困倦,又掺杂着清晨特有露水气息的冰凉。
吓得文清浑身一颤,说话声音顿时抖了起来:“三……三少奶奶,是大奶奶让我……让我喊你起床……”
她越盯着那飘飘欲坠的蜡油,越发慌,磕磕绊绊说不清,“大大奶奶还等着我去回禀消息……少奶奶你,你……”
那点哭腔藏不住,下一秒似乎就要奔涌而出。
云苓垂眸看了她一瞬,松手把烛台放到了一边,冷声道。
“管你废了多少功夫,我让你们等就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