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井东继续扮演着亲切局长的角色，满脸关怀地询问道，
“不是问题，也不是岔子，那是在担心什么？”
马胜杰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说道，
“既然是王正提出的计划，那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是就我们目前的技术而言，真的能够实现在月球搭建规模如此庞大，系统如此冗杂的基地计划吗？”
鲍井东眼神微眯，开始了进一步的试探，
“你的意思是……”
见鲍井东已经被引入话题，马胜杰不动声色地说道，
“资金方面，根据我的保守估算，哪怕是初步的框架构成起码也要小35万亿美……美元，这还不包括后续的搭建费用，全部费用计算下来，恐怕100也止不住。”
35万亿美元。
相当于鹰酱2038年一整年的财政总收入。
这还是科技井喷之后，经济效益实现大飞跃的结果。
拿这些钱再建设一个中等国家都足够了。
鲍井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啊……”
看着马胜杰说出“美元”二字时，那副颇为不自在的模样。
不难猜出这家伙是在为鹰酱卖力。
除此之外，既然马胜杰这样问了，说明鹰酱已经开始施行那份假计划了。
但戏自然是要做足的，现在还远远不是看笑话的时候。
鲍井东自顾皱起了眉头，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凝声说道，
“这个问题当然有过考虑，不过巨大的投入背后，换回来的利润也是极为可观的。”
“两相权衡下，还是施行该计划的意义更大一些，毕竟这对于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想必你比我要更清楚。”
见鲍井东在这含糊其辞，一直不说重点，马胜杰隐隐有些急了。
“鲍局长，话是这样说不假，可如果真的把这么大的一笔投资全都砸进这项计划里，其他方面该怎么办？据我所知，华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才23万亿吧？”
“成功了还好，万一失败了……”
鲍井东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
以往听到这些话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以为是对项目的关心。
如今再听的话，当真是觉得漏洞百出。
试问谁在称呼自己国家的时候，会直呼名字？
难道不应该用“咱们国家”或者“我国”来代替吗？
这股极为明显的疏离感，传进鲍井东的耳中时，感觉是那样的刺耳。
强忍着心中的躁意与怒火，鲍井东继续冲马胜杰保持微笑，
“没关系，从长远来看，我们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至于你说的万一失败了，我想可以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毕竟——”
“我们有王正！”
“局长——”
马胜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鲍井东开口打断，
“对了马教授，月球基地计划的项目概算我们貌似还没公布吧？你是怎么得出35这个详细数据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马胜杰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看着鲍井东瞬间就冰冷下来的表情，马胜杰在心里暗道不妙。
都怪自己太过心急，鹰酱那边才刚刚开始施工，自己就想着表现立功。
把华国连概算都还没制定好的事情都给忘掉了！
马胜杰的脑筋开始飞速旋转，眨眼的功夫就想好了说辞，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这几天一直在研究那份计划书，方方面面自然都得考虑进去，所以就简单预估了一个大体成本，精准度的话肯定是跟实际数据有差距的。”
“原来是这样。”
鲍井东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脸上的冰冷也淡了几分。
“看不出马教授还有这方面的天分呢。”
见鲍井东并没有深究，马胜杰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决定反证一下自己对华国的决心。
“鲍局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胜杰露出满脸不悦，“我这几天为了华国呕心沥血，饭都没吃几口，就为了证明这份计划的可行性。”
“您现在是在干什么？怀疑我吗？”
“怀疑我大可以说出来，我就是敌特，来！抓我吧！”
马胜杰越说越激动，甚至主动走上前，冲鲍井东伸出了双手。
看着马胜杰的惺惺作态，鲍井东眼底有森寒划过。
废话。
劳资当然知道你是敌特。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被冤枉的呢！
鲍井东连忙迎到近前，脸上涌现浓浓歉意。
双手扶住马胜杰的手腕，连声说道，
“马教授，您这是做什么？！我这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谁不知道您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早就成了华国科研界的一座丰碑了！”
“这也怪我，毕竟这个项目牵扯太大，确实是有些过于敏感了。”
“马教授您消消气，井东在这儿给你赔罪，月球基地计划可不能没有您啊！”
“哼！”
马胜杰毫不客气地甩开鲍井东的手，自顾自地说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也确实到了被当成垃圾随便丢弃的年纪了。”
“不过。”
马胜杰话锋一转，直接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一个将死之人，总想为祖国做一下最后的贡献，等到这项计划完成，随你怎么污蔑我，我绝不多说半个不字！”
鲍井东只觉得羞愧难当，不由得弯下了腰。
“马教授高洁伟岸，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低垂的脑袋下，是一张冰冷彻骨的脸。
“罢了。”
马胜杰发出一声长叹，有意拖重了脚步，一步一顿地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后，马胜杰赶紧左右扫了一眼。
确认无人注意后，这才敢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一边走着，一边暗暗嘀咕道，
“这个该死的鲍井东，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航天局局长的位子，心思倒是格外的小心缜密，险些就露馅了！”
反观办公室这边。
直到头顶响起了关门声，鲍井东才缓缓直起了身子。
踱步到窗边，看着已经走远的马胜杰。
那道略显佝偻的背影，当真是越看越觉得丑陋。
脸上无不是轻蔑与嗤讽。
“这特么才叫影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