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繁多的房间,王正二人止步,一时不知道哪间才是苏阔海的住所。
还是苏镇廷在前领路,穿过屏风,找到了最深处的一所房间。
刚进到房中,装饰竟有些出奇的简朴,摆设也极为简单,仅仅只有些家具而已。
不过这种风格倒也与苏阔海的性格相似。
唯一贵重的物件,便是房间最里面的一张八柱六檐双榻雕花大床。
几人轻手轻脚地越过精雕床围,见到了卧在床榻上苏阔海。
经过张崇荀之手后,苏阔海的病情虽说没能得到根治,却也有了明显的好转,此时已然恢复了些许的神智。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苏阔海睁开双眼看去。
见来人是苏镇廷跟王正,毫无血色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神采,语气虚弱道,
“待会出去……告诉镇堂,这踏马的都是找的什么庸医?差点没给劳资霍霍死。”
“也就刚出去的那个老头……还算有点本事。”
苏镇廷伏下身子,轻轻按住苏阔海的手背,贴在耳边轻声说道,
“您放心,王正兄弟带着张德杰张神医来了。”
“哦?”
苏阔海眼神中有清明流露,再一次扭头看去。
作为行伍出身的苏阔海,其身上的家国荣誉感是寻常人远远不及的。
华国保卫战如此重大的事件,即便帝都离着江城有着千里之遥,苏阔海仍是在第一时间将尽可能存在的消息打听了个透彻。
苏阔海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身子太虚弱,一连几次都没能成功。
随即冲着王正无力一笑,道,
“小友,我这一身鬼样,让你看笑话了。”
王正忙回道,
“老爷子这是哪里话?”
苏镇廷刚准备向苏阔海介绍张德杰,岂料苏阔海竟是看向张德杰,缓缓问道,
“张钧粼可还安好?”
闻言,张德杰略作诧异,答道,
“苏老认得我家老爷子?”
苏阔海含笑,
“何止认识,当年我俩困在一个战壕,若非是他医家出身,我怕是早就死了。”
“既是故人之后,医术自当不差。”
闻言,张德杰表情凝起,语气严肃道,
“苏老,那就莫怪小子冒犯了。”
苏阔海爽朗笑着,
“尽管折腾,医死无妨。”
旁边的苏镇廷听到这话,不禁眼皮子跟着跳了几下,连忙把目光移向张德杰。
我家老爷子话是这么说的不假,你可别真给听到心里去啊。
还得是王正反应快,直接闪到一旁,给张德杰留出了足够的施展空间。
见状,苏镇廷也跟着迅速退开。
在二人紧张的注视下,张德杰左手缓抬,仔细诊治片刻后,目光猛得凛起,继而伸手扯开苏阔海的衣衫,露出了嶙峋枯瘦的胸膛。
有些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症能够把一个精神矍铄的军人给折磨成这般模样!
随即便见张德杰从怀中取出一件包裹,往床边一铺,无数排列整齐的银针映入眼帘。
借着烛火略作灼烫消毒,张德杰两手捏银针,手速快若残影,片刻便在苏阔海的胸膛扎了十数针。
只听一声闷哼,苏阔海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本就苍白的脸登时涨出一抹紫红。
苏镇廷看得心中一紧,慌忙往前走了几步,唯恐苏阔海的身体出现意外。
外人看不明白,苏阔海的心里却是透亮。
虽说感觉极为的痛苦,可就在张德杰下针之后,体内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气息在肆意畅通,如同泉水般淌过干涸的土地。
这种感觉,就好像牙齿里塞了异物,用舌头舔用手抠,怎么也弄不出来。
不痛不痒,却难受得不行。
而眼下的感受,便是异物被取出来的感觉!
正当苏阔海享受着体内气血滋润的时候,忽然感到体内某处传来剧烈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蛰伏中醒来。
转瞬间,二者冲撞到一起,刺痛感加重,令得苏阔海浑身陡然僵直,动弹不得。
身为帝都九大家族之一苏家家主,声名在外,傲骨在外,即便要死,又岂能暴露出自己的窘态?
所以即便体内犹如万箭攒心,苏阔海硬是咬紧牙关,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不许刹那,额头已是汗珠密布,本就病态的脸上更显狰狞。
一旁的王正跟苏镇廷二人看得眉头紧皱,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不知过了多久,张德杰动作止下。
“如何?”
苏镇廷赶忙开口询问。
张德杰缓缓摇头,语气凝重道,
“这应该不是旧疾吧?”
“不是旧疾?!”
苏镇廷大为诧异,连胜说道,
“先前请来的几位颇有名望的医师,可都是说的体内旧疾爆发,从而导致的身体反噬啊!”
张德杰应了一声,说道,
“是旧疾反噬不假,可诱因却不在旧疾身上。”
略作沉吟,继续道,
“苏老的病,倒是跟门外的那家伙一样。”
“中毒。”
听闻此言,在场的三人无不深感意外。
张德杰口中的“那家伙”,自然就是守在房外的苏镇堂。
在三人不解的目光中,张德杰继续说道,
“苏老跟那家伙的中毒情况相似,无非是苏老体内的旧疾太多,从而引发了系列反应导致。”
说着,张德杰脸上竟也泛起了一丝凝重,
“只是不知道诱因,这毒倒是有些难以清理了。”
苏镇廷听得心绪微紧,看着床上愈发虚弱无力的苏阔海,有些恍惚失神。
莫非……真的就拿这病症一点办法没有?!
苏阔海可不是什么寻常人,一旦仙逝,格局怕是要发生剧烈动荡的!
就在气氛降至冰点之时,全程沉默的王正开口问道,
“有没有办法提取到一点苏老体内的毒?”
张德杰眼神亮起,看向王正,诧异道,
“你有办法?”
王正抿嘴,说道,
“试试吧。”
“好!”
张德杰再度取出两根细长的银针,不同于方才,这次施针的力道要更重!
两针下去,苏阔海的表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变得狰狞,甚至于汗水都不冒了,转作一缕缕细微的雾气!
见到这缕雾气后,张德杰眼疾手快,又是一针扎去。
银针扎下的瞬间,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扑鼻而来,眨眼便布满了整个房间!
面对如此恶臭,苏镇廷顾不上遮掩口鼻,只两眼滚圆,呆呆地看向张德杰。
心中惊涛骇浪,头脑阵阵轰鸣。
这,这是什么?!
这是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