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蓬指着天,芙蓉仙子抬头一看,是一轮明月。
朱天蓬复杂的情绪说道:“月亮代表我的心。”
是爱?是恨?落叶纷飞,心,向着月光,倏然迷茫。
是相见恨晚的愤?还是有缘无分的痛?是懂得把握却已过去的悲?还是?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多愁善感?
芙蓉仙子嗔道:“你别忽悠我,你到底爱不爱我呢?”
何必要问像推我上绝崖一样的问题呢?朱天蓬无奈地说:“不要讲这个,好吗?”
“你要么百分百的肯定,要么百分百的否定,干嘛老是避着不答?”
“说爱太沉重了。”
芙蓉仙子伤感地说道:“天蓬元帅,我是真的爱你啊,我是多么希望我们这一生能永远在一起。”
朱天蓬听了没有感动,反而听到“永远”这个词,头就发麻。
他是个主动拉开帷幕的人,却也总是最先谢幕的人。
他一字一板地说:“我们没有永远,我选择离开!”
芙蓉仙子身体猛然一颤,喊道:“你这样对爱不尊重,可别有报应。”
朱天蓬如一尊佛像般的淡定,说:“我不怕!”
他只在乎芙蓉仙子给他被爱的那种感觉,却没爱过芙蓉仙子。
芙蓉仙子绝望眼泪扑簌簌地落,悲愤离去,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朱天蓬朝夕纵意花丛,摧花败柳后,离开时却片叶不沾身。
他跟女人在一起,会得到如同寂夜天空突耀眼起灿烂绚丽烟花般的激情。
可是一时快感后,留下的心情是如同烟花过后的夜空,空荡荡的,更静更冷,烙下的记忆又是怅然若失般痛苦。
朱天蓬去不夜岛的群芳院继续潇洒,可就算有众仙妓陪着,他也觉得很孤单。没有月神望舒,他的灵魂孤单行走。
接着他尽情地叫嚷欢呼,不管他人诧异的眼光,希望能淡忘悲伤。
突然一只纸鹤飞到朱天蓬面前,这是妖法师长恨专用信纸折成的秘信,看完秘信,信纸即刻自动燃烧成灰。
朱天蓬手指一挥拈住纸鹤,纸鹤自动拆开成信纸,信纸上浮现出文字,原来是妖法师长恨让他到仙泉亭一趟。
仙泉亭,亭下一泓仙泉,仙泉是天然酒水,醇馥幽郁,胜饮玉液琼浆。
妖法师长恨独自连饮几杯,朱天蓬在旁边给妖法师长恨斟酒,边自己也喝上几杯。
妖法师长恨突然感伤道:“凡间曾有诗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仙泉比那杜康更沁人心脾,更识人思绪。”
他戴着伪装面具而活,内心却是真正自己,一种逃不掉的沧桑孤独感。
他被神帝株连九族,寄托情感的羁绊东西荡然无存,只剩被幽禁在瀛洲岛的妻子嫣然冰神,可自己却无脸无力见她。
朱天蓬惊讶万分,妖法师长恨眼中竟然流露出浓浓的怅惘之色,这在以前从没见过。他轻声问道:“师父,你有心事?”
妖法师长恨直抒胸臆,说:“我在想我妻儿。”
妖法师长恨孑然独行,听闻他妻儿是凡人,早已不在人世。可不知听闻是不是真的,朱天蓬从侧面问道:“那师母师弟现在何处呢?”
妖法师长恨抬头,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说:“他们住在一个偏远地方,出行极不方便。”
朱天蓬再问:“师父的孩子现在多大呢?”
妖法师长恨说:“说来,他跟你同岁,比你大了几月多,应该长得也跟你一样帅吧,毕竟他母亲很美。”
应该?朱天蓬更加愣神,说:“师父好久没见到孩子吗?”
“妖胜利之日,便是我和他们相见之日。”妖法师长恨目光里淡淡的忧伤,说道,“妖要再多少天胜利,我便要再等多少天和他们相见!”
快乐的人,在黑夜中也会绽出笑容;凄苦的人,即使睡着了,梦中也滴泪。
一副面具背后的爱恨情仇,朱天蓬觉得妖法师长恨就是那个凄苦的人,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妖法师长恨转换话题,问:“神帝和神军有什么新动向?”
朱天蓬缓缓说道:“神军还是按部就班,没有加紧准备全面战争的计划。神帝见局势相对平和些,倒要准备补办五百年前因战神殿堂一战而取消的群星宴。”
妖法师长恨冷哼一声,说:“神帝好大喜功还是没变!”
朱天蓬问道:“神妖现在处在战略相持阶段,我们要如何破局呢?”
妖法师长恨沉声道:“关键是第三条战线,争夺到万魔之源会深刻影响到双方是否出现实力失衡的问题。”
朱天蓬眼皮突然抖动了一下,试探道:“在第三条战线上,妖国方面这三百年来负责作战的是独领紫霞,就是以前的凤紫霞。虽然孙悟空失忆,可凤紫霞……”
“她也喝上忘情水选择性失忆了!”妖法师长恨明白朱天蓬的顾虑,及时打断说道,“孙悟空忘了紫霞是他的爱人,但紫霞却只记孙悟空是灭花果岛的仇人!”
朱天蓬说:“孙悟空和紫霞见面次数多了,是否会唤醒原本的爱,毕竟他们曾经刻骨铭心相爱过。就算恨,那也是和爱同一种感情。”
妖法师长恨自负道:“我配的忘情水再加上妖咒,他们能相遇也无法相识,因为对方留下的印象很快会在脑海里再次被抹掉。况且我相信神帝上穹也会千方百计阻止他们相认!”
朱天蓬不胜唏嘘,一段不顾生死的深爱,却隔着一道神妖世代仇恨的鸿沟。
妖法师长恨两眼突然厉芒闪烁,盯住朱天蓬,说:“张李和合二仙是你杀的?”
朱天蓬没承认,也没否认,静静地忆起那晚情景。
那晚,张李和合二仙喝完酒从酒仙楼出来,两人边御物回去,边继续高谈阔论女人和爱情。
张和仙说:“绝大多数的神仙都没能力死后到达极乐世界,所以人生在世,不过万年,何不做个快乐的神仙,不风流枉少年,其他事都看得开点。”
李合仙点头道:“是啊,生命不过万年,爱情也不过百年新鲜。我从不说爱情,我只说女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张和仙说:“这世上最能假的就是爱情。凡间有个国王为了妃嫔一笑,愚蠢点上烽火台,结果一笑换来国家灭亡;另个国家大王又怎么会知道跟他缠缠绵绵的妃嫔,不过是在美人计,她是来离间与颠覆国家;还有一个国家将士哗变,皇帝为救自己的命亲手送妃嫔上断头台,也没有以九五之尊来保护他爱的女人。”
李合仙说:“说爱情,呵呵,说来可笑!还不如抬头去看看月亮,皎洁的月光就如同月神望舒白皙的肌肤,能在月光里沐浴真是享受啊!”
两仙正妄想时,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挡住他们前行,他们放眼一瞧,原来是朱天蓬。
虽然朱天蓬已贵为天河元帅,却还是一个无职权的闲神,所以张李和合二仙还是没把朱天蓬放在眼里。
张和仙叫嚷道:“朱天蓬,你挡我们路干吗?”
朱天蓬眼神阴鸷,说:“侮辱美就是丑陋的罪行,你们的言行该当死罪!”
李合仙恼火道:“朱天蓬,月神公主根本就没想要你,你多情,但自作的!你就是一个可怜的单相思者。”
朱天蓬迸出灵力,夜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随时杀机一触即发。
李合仙讥笑道:“干嘛?朱天蓬,你在爱情上已是灰头土脸,难不成在打斗上也要来一场灰头土脸吗?”
张和仙也附和说道:“朱天蓬,天色已经很晚,快回去吧,不要自取其辱了!”
他们蔑视也有道理,因为朱天蓬重伤后,医神院诊断为“灵力残疾,一生无法恢复”。
但朱天蓬没有接话,一脸阴沉,一言不发,身上戾气已越来越重。
突然,朱天蓬脚底一点跃上半空,驭动一团黑色火焰向张李和合二仙袭来。
张李和合二仙大吃一惊,朱天蓬没有剑使的不是天河剑法,也不是朱家世代绝招“星变三十六式”,反而像是武家的“天焚之炼狱!”
二仙着急取出兵器,他们的兵器甚怪,一个荷叶状,另一个像盒子。
二仙相交数千年,联手攻敌配合默契,挥出劲力把朱天蓬的黑火灭掉。
朱天蓬冷笑几声,继续再掌出黑火猛攻。
一方步步进逼,另一方纵横防御,但数十招过后,二仙渐渐处于下风。
朱天蓬两眼布满血丝,周身黑火窜动,急速汹涌起来。
他狰狞纵到张李和合二仙跟前,挥出凶悍且黑暗的灵力把二仙手上兵器荡开。
张李和合二仙惊恐万状,颤声道:“你这是魔功,你……”
二仙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黑火肆虐而亡。
朱天蓬收掌,面冷如霜地望着张李和合二仙两具被烧焦的尸体,说道:“地狱才是你们要去的地方!”
场景回到仙泉亭,妖法师长恨见朱天蓬默认,便告诫道:“千万不要在你的敌人面前浮躁,这会影响到你的判断力!”
朱天蓬明白三界众多贪婪的眼睛盯着月神望舒,好些肮脏的思想打她注意。
他愤愤道:“我绝不能容忍别人对月神公主不敬!”
世上的恨皆因情,也产生罪恶,妖法师长恨自己切身这样,所以也能深刻理解朱天蓬。
但妖法师长恨还是提醒道:“你灵力已经恢复,现在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只能在最需要的时刻暴露。蛰伏蓄势,爆发时一击毙命!”
朱天蓬行礼应诺,但他有他的谋略,他有他的伪装——总有一天,宁教我负众生,休教众生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