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老天爷也要跟我李自成作对吗?”开封西南角的新城,李自成的大军暂时退到了这里,洪水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且不说李来亨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田见秀的兵马也损失过万,前段时间的攻城战,耗费了至少五万饥兵,正兵虽然是佯攻,但是因为主战场战事顺利,佯攻的部队按捺不住也发起总攻,也损失了上万人,而在逃避洪水的途中,因为秩序混乱,还有上万人自相践踏而死,李自成将手中的兵力盘算了一遍,三十万主力大军算上受伤的竟然损失了一半人,老营兵虽然没事,但是十五万正兵损失了一半还多,这把李自成心疼的直哆嗦,要知道,现在的正兵保不齐就是未来的老营兵,李自成总不能将饥兵直接提升为老营兵吧。一场洪水,等于将老营兵的储备力量给打没了,也难怪李自成如此的愤怒。
李自成想不通,本来一切都非常顺利,可是一场洪水将他的计策全部打乱了,要知道,开封是河南最大的城市,大顺军在河南东征西讨,现在河南大部分的有钱人都龟缩在了开封城之中,李自成和下面人都知道,一旦打下开封,他们能从中获取多大了利益,可是现在,开封的东面和北面都已经被大水淹没,一片泥泞,南面也受到了很大影响,排兵布阵都不可能了,李自成总不能将剩下的军队全部集中在西面大举攻城,这样对自己非常不利,官兵也可以集中力量在西城守备,最重要的是,一场洪水将大顺军的军心士气给打没了,将士们没有被官兵击倒,竟然被洪水打败了,这让李自成心里万分难以接受。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巧,自己攻城顺利的时候出这样的岔子。一旁的宋献策抿了抿嘴唇,站起来拱手道:“圣上,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自成看了一眼宋献策,他是河南本地人,对这里比较了解,难道他有什么高见?“军师请讲。”李自成摆摆手道。宋献策道:“圣上知道,学生就是本地人,按理说,以我对黄河的了解,特别是开封段,大明开国初年经过两次洪水之后,堤坝已经经过了多次的加固,就在万历年间,还由地方官府出面,河南布政使司筹措资金,集中加固了一次,这不过距离今天二十余年,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从这次洪水的走向来看,应该是东北面的某一处破口,学生方才看了地图,若是要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至少是硃家寨地段全面崩溃才行,我想了想,自然之力或许可以做到,但不会事先一点征召都没有,换言之,不会这么突然,至少我们距离黄河不远,不会一点感觉没有。”李自成一抬头,“嗯?军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有人暗中破坏堤坝?你怀疑这是人为的?”宋献策道:“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我认为可能性极大。”
田见秀起身道:“军师,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别的军队不说,我的人马可是沿着黄河布防,要真是人为的,还能是谁,一定是官兵,但是城外的官兵已经被咱们尽数歼灭了,哪来的官兵,他们又是怎么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堤坝给破坏的?”宋献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确实,田见秀说的有道理,他们在城外干掉了二十多万官兵,现在还有哪支官兵悍不畏死敢过来找他们的麻烦?要来也只能从外省过来,可是数十万大顺军围城开封,都没有发现一点端倪,着实很奇怪。
就在这时,李来亨的一名亲兵队长走进大帐,在李来亨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来亨的兵马损失最为惨重,就剩下了几千人,他正垂头丧气坐在一边,亲兵队长话一说完,李来亨好像是从愣神中直接回过神来,几乎是跳起来道:“你说什么?此人在哪里?”李自成等人也被李来亨一声大喝打断了思绪,他有些不悦道:“叫什么?中军大帐之内,成何体统。”李来亨顾不上许多,上前一步道:“圣上,末将的亲兵说我军中有人开小差,见到了官兵。”李自成一愣,立刻道:“人在哪里?”李来亨回头命令道:“带上来!”
不一会,一个五花大绑的士兵被压了上来,此人是李来亨军中一个传令兵,攻城战的时候仗着自己有马竟然开了小差,被队正发现少了一人之后,因为战役正在关键时候,也没有分兵去找,可是洪水突至,此人还没有跑出黄泛区,便被洪水封住,孤身一人就是个死,只能硬着头皮回到了本阵,妄想找个借口蒙混过关,没想到队正没被洪水淹死,直接将他揪了出来,便绑着要执行军法,没想到此人行刑之前忽然大叫他知道洪水是怎么一回事,队正觉得事关重大,便将他押送了过来。那人一看见李自成和一干大将,磕头如捣蒜,“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小人一时间鬼迷心窍,下次再也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小人愿意当牛做马,只求活命。”
李自成不悦道:“抬起头说话。”那人便抬起头来,只是浑身抖若筛糠,李自成道:“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老老实实答话,就能不死。”那人小鸡啄米道:“小人一定知无不言。”李来亨上前道:“你是我军中士卒,按理说战场逃兵应该斩立决,现在本将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听说你看见了官兵,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洪水是怎么来的。”那人回答道:“那晚小人开小差,哦不,逃兵,当逃兵,主要是小人贪生怕死,只想活命,所以一时糊涂,将军的军队在东面,小人就往更加东面的地方跑,心想着,反正有马,到了山东地界应该就有活路了。结果路过硃家寨的时候,远远看见了大队人马趁夜正在撤离,小人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就把战马拴住,潜伏观察,结果发现他们好像在河堤上做了手脚,大部队撤了之后,留下的小股部队好像是将堤坝凿穿了,大水立刻流了出来。紧接着就是洪水突现,小人逃跑的道路也被洪水切断了,只能返回军中找一条生路,这才。”
“这才被我们抓了个现行是吧。”李来亨接话道。那人立刻低下头不说话了,李自成示意李来亨别吓唬他。放低声音道:“朕来问你,你可曾看清破坏堤坝的是什么人?是哪一部官兵?”那人摇摇头道:“黑暗之中,我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这股人马大约数千,也没有什么旗帜,而且好像都是轻装上阵,貌似就是冲着河堤来的。”李自成道:“那你可曾听见他们说话?”那人道:“小人离得比较远,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讲话,听不清说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这群人的口音不是河南的,小人就是河南人,基本可以确定。”宋献策想了想道:“他们最后撤离的方向是哪里?”那人道:“应该是东面,山东方向。”
宋献策立刻来到了地图前研判,随即蹦出了一个名字,“刘泽清!他的人马在曹州,距离我们这里最近,河北的人马都被汪乔年征调了,河北南部反而没有大队官兵,只有刘泽清这家伙故意迟缓,应该是存了保存实力的心思,就在曹州附近,这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支山东兵马。”李自成闭上眼睛想了想,“刘泽清?哦,朕知道了,那个山东总兵,可是这家伙跟左良玉一个性子,也是贪生怕死的货,而且也没有左良玉有实力,我听说他手下就一万多人,这点人敢过来找我们的晦气?”
宋献策道:“圣上,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这家伙难保跟张克俭、陈永福他们没有联系,如果能联系上,他派一支精锐小部队渗透进来,趁夜破坏堤坝,咱们还真是防不胜防,况且当时正是围城作战激烈的时候,谁会关心硃家寨方向来的一支小部队呢?”李自成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道:“他娘的,朕打了一辈子的鹰,没想到这次被老鹰啄了一口,官兵什么时候也知道不按套路出牌,出奇制胜的招数了。”他负手来回踱步道:“不行,不报此仇,我李自成誓不为人,我们损失这么大,就算打不下开封,朕也绝不留给朝廷。”
宋献策一惊,“圣上的意思是?”李自成斩钉截铁道:“官兵引水淹我们,那好啊,要玩就玩大的,我们军中还有不少缴获的火药,全给朕集中起来,我们集中兵力,还是去开封西面,朕要用火药将整个开封黄河段全炸了,要玩,咱们就玩到底!开封城朕得不到,那大家都别要了!全他娘的喂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