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有中军都督府的八百里加急奏折进京。”就在崇祯正和温体仁等一帮大臣商议后面事情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了一个小黄门尖利的嗓音,众人一愣,纷纷扭头向门口看去,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中军都督府的奏折,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情,完全没必要,崇祯和温体仁等人都明白,既然南京六部已经上了折子,刘毅是绝对不会以中军都督府的名义再上折子的,而且他也不会在朝廷这里表功,刘毅应该是心知肚明,就算这一次是中军都督府出了大力气让周延儒宰了,朝廷也不会将功劳记在刘毅的头上。
今日折子到了内阁,因为内阁的阁臣都在养心殿,留守人员不敢私自扣留八百里加急,所以只能先行送到宫门口,跟值守的太监说明了情况之后,才由小黄门直接将折子给送进了养心殿,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崇祯深呼吸了几下,按说他是大明的最高统治者,不过是下面一个封疆大吏递上来的折子,没什么好怕的,可那毕竟是刘毅,要说崇祯心里一点忐忑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刘毅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消息,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无论怎样有一点可以肯定,每一次刘毅上的折子内容都是惊世骇俗,足够让朝廷震动很久。
崇祯对王承恩道:“把折子拿进来把。”王承恩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将小黄门手中的折子收了,拿了回来。崇祯皇帝对温体仁等人道:“诸位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内容吗?”温体仁眼珠转了转道:“刘毅此人异常狡猾,陛下和朝廷跟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应该明白,此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多方谋划的,他不会干无意义的事情,既然是八百里加急,无非两样事情,要不就是紧急军情,比如可能对李自成方向的战事即将开启,也有可能是关于周延儒事件后续的处理方式,此人三番五次不听朝廷号令,自作主张办事也有可能。”崇祯咽了咽唾沫,又看了看身边的周皇后,唰的一下将奏章的封条撕开,然后掏出了里面的信件,展开一看,便愣在当场。过了好一会,温体仁见崇祯没有反应,心道不知这信里究竟是说了什么大事,为什么皇帝没反应,随即便咳嗽了一声,轻声呼唤道:“咳咳,陛下,陛下。”
崇祯这才反应过来,对温体仁道:“爱卿,这刘毅,他,他竟然,你们看看吧,先看看。”说罢便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了温体仁,温体仁一目十行通读了一遍,也愣在当场,身边几位阁员都凑上前去观看,旋即想起了一片惊呼声。就连周皇后和王承恩等人也感到好奇,刘毅究竟在信中写了什么,能让这么多重臣有如此反应。半晌,薛国观喃喃道:“好家伙,此人竟然有如此大手笔,这样一来,今年朝廷的辽饷是解决了。”原来,刘毅在八百里加急中写明,此次破获周延儒集团的大案,抓获了那么多贪官污吏还有囤积居奇丧心病狂的奸商,罚没了他们的家产,缴获了金银财宝折合白银八百万两,还有他们仓库内的粮食也悉数没入官仓,数字达到了一千万石。现在除了南京六部留用用来安抚百姓和发放南直隶地区军队军饷的钱粮之外,剩下的中军都督府折算了一下,愿意拿出白银五百万两,粮食五百万石,运往京师,充实国库。
也难怪崇祯和诸位大臣们合不拢嘴,这对于风雨飘摇的大明朝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啊,要知道,先不说这五百万两白银,就说这五百万石粮食,如果按照正常的粮价也是这个五百万两白银,若是按照北方现在的普遍粮价,这五百万石粮食可能要价值上千万两白银,这已经不能用雪中送炭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给已经濒死的人续上了一支千年人参,有了这么一大笔钱粮,至少今年的辽饷和边军的军饷全部保住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朝廷不用再焦头烂额拆东墙补西墙,将边军的问题全部解决了,然后可以集中精力来对付李自成了,简而言之,虽然五百万两白银和五百万石粮食从宏观来看不算太多,但是大明朝今年不用担心了,等于给朝廷争取一年的时间来全力以赴解决李自成的问题,并且可以集中全国的精力,只要能将李自成在一年内解决掉,或者说将他的地盘压缩一大部分,那么大明还就真的有活路,这也难怪崇祯如此失态了。
薛国观又道:“陛下,恭喜陛下,得到如此多的钱粮,边军将士们今年可以过个丰年了。”几位重臣也是出言附和,确实,这笔钱对于此时的大明朝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比一年的辽饷还多,从侧面来看,大明朝不是没有钱,而是这些钱都被那些蠹虫给贪墨了,要不然大明朝也不回处处捉襟见肘。崇祯皇帝愤恨道:“这样看来,周延儒等人愈发可恨,我大明朝国事已经艰难如此,这些人不思报效朝廷,竟然还釜底抽薪,挖朝廷的墙角,你们看看,大明不是没有钱,而是钱都被这些人收进了口袋里,我大明的官员如果都是这样,朕别说是粗茶淡饭,就算是天天喝稀粥也扛不住这么败家的一群人啊。”温体仁见崇祯这话里有话,立刻扑通一声全部跪下道:“陛下明鉴,臣等皆是为了大明殚精竭虑,陛下如此,我等不敢怠慢,在家中也是粗茶淡饭,紧随陛下,至于此次事件中暴露出的问题,臣等回去之后立刻着手开始调查,我们自己要先正身,从在京的官员开始,逐个调查有无贪腐行为,一旦查实,严惩不贷。”众人也是纷纷附和道:“臣等赞成阁老的方法。”
崇祯对温体仁点点头道:“不错,阁老的方法可行,就是要深挖这些蛀虫,将他们在任上昧着良心得的钱财都吐出来,若是自觉上缴的,可以既往不咎,若是被查出来的,从重处罚。”崇祯握了握拳头,温体仁等人的肝胆都颤动了一下,要知道,这些人在皇帝面前说的都是违心的话,谁不知道他们这些大臣在家里都是锦衣玉食,丝竹和鸣,真正是应了那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的庭院内,有着一般人见都没见过的山珍海味,就在年前,薛国观知道温体仁好听戏,还特地花重金买下了一个戏班子送给了温体仁,可是他们的俸禄根本就支撑不了真么大的费用,更不要说朝廷因为财政枯竭的缘故,京城官员的欠俸都已经以年来计算了,他们这些阁臣为了安定人心,起模范带头作用,自己自觉不拿俸禄,那么他们平时这么开销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下级官员的孝敬,地方官员的进贡,还有他们的家人在本地的田产地产的收成上交,产业分红来的,可本质上都是从老百姓手里搜刮来的,否则那些下级官员、家人们,手里哪来的银子。
要说温体仁他们不知道?他们当然知道,即便是内阁首辅,也不是一步登天就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也是从底层一步步往上走的,所以温体仁和薛国观等人自然知道下面的规矩,可就像是一艘船舵已经损坏的大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谁也不能强行停船,停船就是死,整个上层利益集团太过庞大,他们如果不融入进去,那就是死路一条。见崇祯还要再说,温体仁心道,可不能让皇帝老是绕在这个圈子里了,他立刻岔开话题道:“陛下,刘毅虽然给了朝廷这么多钱粮,可是微臣担心另外一个问题。”崇祯道:“阁老请讲。”
温体仁沉吟一下道:“方才微臣也说了,刘毅此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从他手里捞好处不是简单的事情,这次他这么大手笔给朝廷上供,难道陛下您真的相信中军都督府八百里加急里面的数字?”崇祯一怔,“此话何意?”温体仁道:“信中说的很明白,他们查抄的白银和粮食都有数字,如果按照刘毅上交的比例来算,等于是他将大部分的银子都给了朝廷,留下的一部分南京六部又拿走了不少,那他出这么大力气,难道自己不留银子?”崇祯反问道:“爱卿的意思是,刘毅奏折中说的数字不是真话,实际上不止这么多?”温体仁点点头道:“正是此意,这家伙绝对不可能干不利己的事情,若是按照微臣的猜测,恐怕给我们的是小头,他自己拿了大头。”啪的一声,崇祯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吼道:“混账,竟敢欺君犯上,将朝廷的财产私自扣留,查,立刻去查,发动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