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表态,剩下的十几个年轻人也没什么废话,直接走到了官兵的中间,人群渐渐散去,还有人不舍地回头望望这些被侯峰带走的年轻人,方才领头的人开口道:“总兵大人,父老乡亲都已经散去了,给我们上枷锁吧。”侯峰笑笑道:“枷锁?什么枷锁?”领头人道:“您不是要将我们押解到军营去问话吗?我们做的事情,我们认了。”侯峰指指领头人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话中的意思,我是说带你们去军营问话,可没说你们是罪犯,跟我的队伍走吧。”领头人愣住了,侯峰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将自己一干人当成罪犯?自己这些人不是绑架韩赞周的犯人吗?更不要说还打死了好几个张溥的家丁,官府的人不都是一家的,他们能放过自己?侯峰拨转马头,回到了队伍中间,见这些人还愣在原地,一名副将上前道:“行了,你们还看不出来总兵大人是在保护你们吗?跟我们去军营,你们的性命才能无忧。”
“哎哟,申大人,申大人,您老人家可要给咱家做主啊,这些个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绑架咱家,端的是活得不耐烦了,给咱家一队兵,咱家要把他们抓起来千刀万剐。”“是啊,申大人,我是堂堂国公爷,这些刁民竟然敢围攻我的府邸,真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这些人如果不能严加惩处,我大明律法的威严何在?”“申大人,鄙人的家丁都被他们打死了好几个,他们都是杀人凶手,可不能按照法不责众的方式来处理啊。”大白天的,南京兵部衙门内好不热闹,一大群人聚集在大堂正中,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遭遇,在这些人当中,除了由侯峰派兵送过来的韩赞周、张溥、魏国公等人以外,还有不少复社的成员,勋贵成员,还有很多率属于周延儒集团的粮食店商人,总之这些人的名字都在报纸公布的名单上,所以他们的府邸和产业都受到了愤怒的百姓的冲击,他们可不管这些人是什么皇亲国戚,不让老百姓吃粮食,跟杀人无异,所以这些人被老百姓冲击的厉害,跑得快的最多是衣衫不整,跑得慢的可就是鼻青脸肿了。
一大群人围在正堂之上,对着兵部尚书的空椅子大喊着,他们知道,这么多人的声音,堂后的申用懋肯定能听见。大家说了一会,都有些累了,韩赞周扯着嗓子喊道:“申大人,申大人,咱家知道你在后堂,赶紧出来见见大家,给大家做主啊。”身后一片附和之声,仿佛是韩赞周这一嗓子起了作用,只见从堂后转出来几个士兵,一个队正打扮的人朝着众人大喊一声,“兵部尚书到!”“来了来了。”几个商人小声嘀咕道。徐弘基有些不满,这个申用懋,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候躲着不见大家,这次的行动,本来是要拉着申用懋侯峰他们一起的,可是这群丘八,竟然一点面子不给,硬是弄出一大堆托词,说什么也不愿意参加他们的行动,现在看来,他们的选择好像是对的,可徐弘基也有些怀疑了,这帮家伙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为什么一开始就不愿意参加他们的行动。徐弘基知道,申用懋和侯峰早年间跟刘毅都有交情,作为兵部尚书和南直隶总兵,要说他们现在跟刘毅的青弋军一点关系没有是不可能的,甚至每个月刘毅也许都会给他们金银上下打点一番,他们不参加此次行动其实就是一个风向标,代表着刘毅已经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只是周延儒集团这帮人一开始没有意识到风向标的问题,只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申用懋这些人加不加入都没关系,勋贵、复社势不可挡,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随着士兵话音落地,一身大红官服的申用懋从堂后走了出来,今天他好像是特地梳洗整理了一番,官服上一丝褶皱都没有,头上戴的乌纱帽显然也是精心整理过,就连胡须应该都是刚刚修剪的,显得非常整齐,看起来很有官威。韩赞周和徐弘基等人都是一愣,这申用懋今天唱的是哪一出。众人刚要开口说话,只见申用懋一下子在座位上坐了下来,一拍手边的惊堂木,啪得一声响,众人一惊,便听见申用懋说道:“肃静!”大堂上短暂的安静下来,韩赞周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指着申用懋道:“申老儿,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闹什么名堂,咱家和诸位大人说的话你刚才没听见是吗?还不赶紧发兵去抓那些刁民?南京城都乱了套了,你不知道啊。”
“韩公公,你说的本官当然知道,本官已经调了侯峰的兵马进城弹压,这一点难道韩公公不清楚吗?”申用懋回答道。以往申用懋对韩赞周可谓是毕恭毕敬,韩赞周毕竟是镇守太监,皇帝的家奴,申用懋一个有名无实的南京兵部尚书,当然对他礼遇有加,但是今天,申用懋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意思。韩赞周也许是正在气头上,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对申用懋道:“咱家知道,方才在大街上碰到了侯总兵,可是现在全城大乱,刁民闹事,这已经非同小可了,咱家势必要上奏天听,让陛下知道南直隶出现了大量的刁民。”申用懋冷笑了一声,对韩赞周道:“韩公公,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站在韩赞周身边的张溥一愣,对申用懋道:“申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申用懋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拿出一本公文,展开道:“中军都督府大都督令,韩赞周、张溥、徐弘基等数十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引起粮食价格暴涨,民不聊生,同时引发军队粮食采买困难,军粮不足,士卒数月无粮,恐有哗变,着南京兵部立刻抓捕名单所示之人,中军都督府自会上达天听,以正国法。”啪的一声,申用懋将公文摔在了桌子上,旋即一挥手,从堂前堂后涌出数百兵丁,将大厅众人围了个严严实实。“反了!反了!申用懋你要做什么!”徐弘基率先喊道。堂上一片大乱,谁能想到申用懋这个老东西竟然不讲武德,派出兵马来抓捕他们。韩赞周怒骂道:“申老儿,你疯了,你是南京兵部尚书,中军都督府凭什么有权力命令你办事,你又为什么要听中军都督府的命令,刘毅这种命令完全是无效的,你申用懋敢抓咱家这个镇守太监?你不要命了?”
申用懋厉声回应道:“住口!什么镇守太监,等大都督的奏折送往京师,你就是阶下囚,少拿这一套吓唬我,按大明律,五军都督府本来就是国家最高军事机关,大都督官居正一品,按理说南京兵部尚书才正二品,就算是从一品的京师兵部尚书来了,也没大都督官职大,我听命于大都督并无不妥。”“你!”徐弘基想要怒斥两句,到了嘴边的话却咽了回去,其实申用懋说得对,中军都督府如果从大明律中来找,按照祖制,确实就是南直隶最高军事机关,就连兵部尚书也要听大都督的命令,五军都督府是在土木堡之变时期才被削弱权力,那是因为当时几个都督跟着明英宗出战,结果大部分战死沙场,也先直接包围了京师,兵部尚书于谦为了进行京师保卫战,将五军都督府的军权收归兵部所有,至此之后,原来主管战略、军资军械和后勤的兵部成为了统管军事的部门,五军都督府这才退出了历史舞台,一百多年来,大明一直沿袭了这种习惯,但是大明律关于这方面的规定并没有修改,只能说兵部节制全国兵马是潜规则,而不是明确规定。现在申用懋拿出大明律来压他们,摆明了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跟定了刘毅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还兼着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名义上算是刘毅的下属,抛开国公的身份不谈,刘毅还真的可以拿人。
一些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复社成员和商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们万万想不到,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炒粮计划竟然在一天之内崩盘,他们押上了全部身家去炒粮,可是谁能想到徽商总会竟然真的有办法变出粮食来,这么一来他们囤积的粮食就成了废物,几十两银子买回来的粮食只能按照一两银子的原价卖出去,这已经不是血本无归了,而是抽筋剥皮。而现在,连他们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没有了,申用懋用刘毅的命令直接对自己这些人实施抓捕,简直是丧心病狂,看来刘毅一开始就没将复社和阁老放在眼里,这下事情真捅到京师去,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