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架云梯成功架设,让城下的饥兵好一阵欢呼,他们总算是看见了胜利的希望,方才又是填河,又是架设云梯,虽说前锋军当中包含了两万饥兵,可是从护城河到施州卫城下已经铺满了尸体,算上伤兵,他们至少已经付出了七八千人的代价,虽然饥兵的人命不值钱,可那是对闯军的高层将领来说的,对饥兵本身来说,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这仗要是这么打下去,人都死了,还哪里有命去领赏。所以云梯架设成功,意味着他们的任务基本上已经结束了,攻城从来不是这些饥兵的拿手活,很快主将就会派出正兵营杀上来承担主力攻城的任务。
欢呼声引起了城头将士们的注意,他们这才发现竟然有一架云梯成功架设,一些悍不畏死想要领取赏金,改变自己身份的饥兵正在攀爬云梯,他们身上没有铠甲,头上也没有头盔,只是简单用布条将头发裹住,嘴里衔着钢刀,一副亡命徒的打扮,他们都想拿到袁宗第答应他们的赏金,黄金一百两啊,要知道黄金一百两在整个大明都是了不得的存在,更不要说在缺粮少银的闯军当中了,这些流民往往一个馒头就能买一条命,黄金一百两是什么概念他们想都不敢想,若是能得到黄金一百两,立刻就能翻身做人上人了,这些流民饥兵拼了命打仗不就是为了再也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在这种狂热思想的引领下,上万饥兵当中出现几百个亡命徒还是很正常的,更不要说这些饥兵是经过筛选的男性饥民。
“刺!”一个裹着白色头巾的饥兵几下就窜到了云梯的顶端,正要扶着垛口翻越城墙,耳边猛然传来了一声断喝,原来是城头的守军看到敌人架设云梯之后,副将立刻吩咐一个小旗官组织防御,小旗官的手下方才在对方的箭雨中已经折损了四五人,只剩下了一半,他心一横,吩咐所有人不要露头,手持长枪蹲在垛口边,听他的口令行事,只要敌军敢翻阅城墙,他们就乱枪齐出,将敌人给戳下去。果然那饥兵听见口令之后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四五支红缨枪的枪头就直接刺了过来,他两个手都扶在垛口处,嘴里还衔着钢刀,做不出任何防御的动作,简直是避无可避,数支长枪直接穿胸而过,血淋淋的枪头从后背穿出,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就瞪大了眼睛气绝身亡,口中的钢刀也掉落到城下。几个官兵用力一挑,便将他的尸身给挑落城头。“让开让开!”又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军抬着一口大锅走上了城头,他们大喊着让小旗官的人让路,小旗官当然知道这锅里是什么,立即命令士兵们闪开。那两个老军走到垛口处,一个人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云梯上已经挤满了人,云梯的附近也聚集了大量的饥兵。最近的一个人目露凶光,显然并不在意方才被杀死的同伴,而是一个劲的往上冲,他吸取了前一个人的教训,提前从嘴里摘下钢刀,单手攀爬,猛然看见一个明军士兵探头看了一眼,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一口大黑锅被抬出了垛口,紧接着大锅翻转,锅里的液体呼啦一下倒了出来。
“啊!啊!啊!”惨叫声响起,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饥兵捂着脸发出惨叫,身体不由自主从云梯上掉落下去,他的皮肤上冒出了阵阵青烟,如果凑近一点还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原来这锅里竟然是热油,这玩意杀伤力极大,尤其是对于根本没有铠甲的饥兵来说,基本上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热油里面还夹杂了乱七八糟的物质,这些物质都会引起感染,后世的大面积烧伤和烫伤都有较大比例无法救治引起死亡,更不要说是在明末的环境下了,而且还是在缺医少药的饥兵当中,只要是被热油击中的,基本上死定了。液体最大的好处就是四处流动,一大锅热油倒下去,先是云梯上的十几个饥兵呼啦一下掉了下来,紧接着聚集在云梯附近的饥兵也变成了活靶子,热油落在地上到处流动,很多饥兵脚上都是草鞋,甚至没有鞋子,他们被热油烫到,站立不稳一头栽倒,结果整个人又落在了热油当中,他们在地上翻滚哀嚎,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两个老军哈哈大笑,这些不知死活的饥兵,一个个愣头青一般,还敢这样往上冲。“怎么样,这锅油的效果。”老军还没跟小旗官夸耀完,只听见噗噗几声闷响,他的话头戛然而止,小旗官分明看见数支利箭贯穿了老军的胸膛,原来是城下贺一龙见到饥兵死伤惨重,不禁大怒,让弓箭手疯狂放箭,一波波的箭雨射上城头,又将不少明军士兵射翻。啪啪啪,又是几架云梯架设成功,虽然明军防御的不错,滚木礌石也给敌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是终究杯水车薪,敌军人数实在是太多,加上箭雨的掩护,明军伤亡激增,防御出现了不少漏洞,即便是彭象周调来三百人加强防御也无济于事。贺一龙拔刀喊道:“行了,光靠这些废物可不行,正兵营的弟兄们,该是你们立功的时候了。”“杀啊!杀呀!”贺一龙身后的三千督战队一马当先扑了上去,袁宗第正准备增加三千人给贺一龙发动攻击,没想到贺一龙已经迫不及待要立功了,袁宗第暗自笑了笑,这个贺一龙,以为打仗勇猛就能在闯军之中重新找回地位?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在闯军中不受待见并不是因为他打仗不勇猛,而是他根本就不是李自成派系的人,闯王怎么可能放心他,再说在山西的时候,这家伙跟曹操有狼狈为奸的前科,闯王大恩大德,不要他的小命就算是不错了,也罢,既然他这么爱表现,就让他自己表现去好了。
“将军!将军!这城池恐怕是守不住了,敌军的主力部队上来了!”形势危急,副将急匆匆跑到彭象周的身边提醒道,战斗已经从白天打到了傍晚,敌军攻势不停,现在流贼孤注一掷压上了主力,这城池岌岌可危,副将眼见大半天都没有任何一支援兵赶过来,已经觉得事态不妙了,赶紧跑去通知彭象周。其实彭象周也在纳闷,按理说,这些土司距离施州卫有远有近,远的不说,最近的恐怕半天就能赶过来,这么长时间一支援兵都没有说明了什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不然就是流贼在外围布置了更多的阻击部队,将施州卫的援兵给拦截了,要不然就是这些土司根本就没发兵。从战场形势来看,第一种可能性不大,闯军大规模入侵,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就算是将施州卫所有的部队和土司兵集合起来也不过一两万人,战斗力还参差不齐,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在外围布置更多的部队阻击,而这些土司的性格彭象周比较了解,这些家伙是没有利益不动兵的人,十有八九是在跟自己的传令兵讨价还价,可是这些蠢货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不来救援自己,等到卫城完了,李自成会放过他们吗?要不就大手笔灭了他们,要不就会让他们成为傀儡附庸,反正绝对不会放任他们像以前那样的。
副将赶到彭象周身边,“将军,事不可为,援兵恐怕是玄了,咱们弃城突围吧。”彭象周一把揪住了副将的衣领,“混账,你是大明的军将,怎么能轻言弃城突围的事情,亏你还是个游击将军,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施州卫完了,湖广会是什么情况吗?打下这里,流贼北上可以威胁荆州襄阳,那里是左良玉的地盘,这个家伙什么德性你不了解?南下那可就是长沙,湘王、楚王都在那里,若是直接往东,那可就直奔武昌了。王奎聚大人命令我们严防死守,就是坚决不能让流贼进入湖广,因为湖广还有十几个王爷,这些王爷要是出了事情,别说是你我的项上人头要搬家,包括湖广大小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全都要问罪,这样的责任你担当得起吗?”副将小声道:“这些个王爷不事生产,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来供养他们,给李自成端了正好。”彭象周怒道:“你糊涂!这些人富可敌国,我们死了事情小,这些人的命其实也不值钱,可是他们的财富若是被闯军获得,大明可就完了,李自成拿下一个四川,实力就暴增到百万兵马,这要是再拿下湖广会是什么样子你想过没有?你若是想走,你只管走,我彭象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李自成的军队从施州卫过去。”“这,将军,我。”副将一时间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