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东主,您的好意我卢象观领了,我代全体天雄军阵亡将士和各位兄长谢谢你们倾囊相助。不过去辽东这一趟,还是我亲自去吧,你们去终究不好。”为了感谢新军相助,卢象观晚上特地在府衙设宴,跟陈坦公一起招待阮星,席间,卢象观思虑再三,还是跟阮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卢象观考虑的还是有道理的,毕竟天雄军曾经征召的新兵在洪承畴那里,等于是卢象升跟洪承畴的约定,本来是要等卢象升回来之后洪承畴再进行移交,可是没想到壮士未捷身先死,这一千多号人便暂时留在了洪承畴那里,所以这一趟必须是卢象观亲自去,只有卢象观去才能在法理上站住脚,要不然刘毅派人去像什么样子,还会平白让人误会,卢象观知道洪承畴一向是嫉恶如仇,刘毅的所作所为在一般人看来绝对是大逆不道,所以还是自己出面的好。新军已经帮助天雄军很多了,这件事情可不能让大都督来背黑锅。
阮星想了想,按照原计划,本来是阮星拜会了卢象观之后,就可以启程继续北上,去辽东求见洪承畴,然后还是老一套,银子开路,反正这也是实打实的东西,朝廷已经被内忧外患给整的焦头烂额,每年的辽饷根本无法保证,谁都知道洪承畴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只要用银子开路基本上是十拿九稳,可是卢象观说的也不无道理,由卢象观自己出面,在银子之外还多了一成人情,那洪承畴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阮星端起酒杯对卢象观道:“卢将军,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按你的方法办吧,不过有一条,我们原先准备给洪大人的银子还是这个数,空口无凭,我们还是应该给辽东军一点好处才是,一千多人也不少了,而且天雄军新兵的军事素质应该是超过一般士兵的。”卢象观看了一眼陈坦公,陈坦公点了点头,确实,卢象观即便是有天大的面子,为了天雄军还是要从洪承畴那里抽人,这该给的补偿不能少,做事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
“出枪!刺!”“吼!”大校场上尘土飞扬,一千多名军士排成整齐的队列,他们手中拿着木枪,每个人的面前放着一个稻草人靶子,他们的训练是用手中的长枪来捅刺稻草人,他们每一行是六十个人,每一行都有一个教官在指导他们训练。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指导训练的教官基本上都是缺胳膊少腿,也就是残疾军人,有人可能会感到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些缺胳膊少腿的教官,这些教官都是天雄军的退伍军人,或者说是伤残军人,他们都是在前次辽东大战中身负重伤的天雄军老兵,轻伤的士兵已经归队,重伤的士兵就被卢象升调离了军队,但是这些人已经残疾,如果离开天雄军连生计都会成问题,卢象升不忍心这些百战老兵遭受这样的待遇,所以干脆将他们返聘回来,担任新兵的教官,这样一来,一是可以给他们一个铁饭碗,至少每个月有军饷,养活自己和家人不成问题,二来可以帮助他们恢复心理问题,不至于因为残疾而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三来也可以帮助新兵快速成长,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兵现在虽然身体残疾了,可是他们还有大量的战斗经验可以传递给新兵,这样新兵在战场上能少走许多弯路,对于天雄军的成长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名拄着拐棍的老兵抬起手,一下子打在了面前一个士兵的手臂上,“他娘的,老子腿瘸了,可是眼睛没瞎,你他娘的刺的是什么玩意,软绵绵的跟个娘们似的,战场上都像你这个样子,能刺死敌人吗?我看你们是想被敌人刺死还差不多?建虏的厉害你们见识过吗?应该都见识过吧,扪心自问,就靠现在的训练强度,你们能打死一个建虏吗?我不吹牛,死在我手下的建虏有五个,但是我这条腿就是干掉五个建虏的代价,我还算是幸运的,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还能吃饭还能喝水,还能跟你们在这里说话,可是我的弟兄们呢?一个连就剩下我自己了,剩下的弟兄们都战死在西北了。你们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如果有可能,我现在就想扛起火铳,跟建虏拼个你死我活,你们知道吗!啊?”说完,老兵掩面而泣,当天雄军全军覆没,卢象升阵亡的消息传到辽东的时候,这些留在辽东的老兵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新兵相比,他们跟天雄军的感情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天雄军就是他们第二个家,现在家没了,卢大人也没了,他们就变成了天雄军的弃子,如果朝廷没反应,他们就会彻底被遗忘在辽东,最终被辽东军消化,天雄军将会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新兵呆住了,他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教官还有这样的一面,新兵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自己的教官,他只能站直了身体,大声道:“教官,我,我错了!我一定加倍训练,将动作都做标准,将来天雄军重建,我一定会成为尖兵!请教官相信我!”“请教官相信我们!”一千多人在这个士兵的带动下大吼起来。数十名教官表情严肃,他们知道,这些士兵都怀有崇高的理想,能作为天雄军的新兵,他们已经是从万千兵员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可是他们还有发挥自己能力的机会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洪承畴背着双手来到了大校场,方才发生的这一幕被洪承畴尽收眼底,他对着身边的幕僚道:“若是辽东军都是这样的素养,何愁建虏不灭,可是精兵就是精兵,注定人数少,建斗留下的这一千兵都是好兵啊。”幕僚问道:“督师,这一千人虽然是天雄军遗留下的士兵,但是独立成军肯定是个问题,以前有卢大人在,等到卢大人回来我们交接便是,可是现在卢大人和天雄军没有了,这些士兵是不是应该编入辽东军的队伍,依照他们的军事素养,我看编个督标营也未尝不可。”洪承畴点了点头,确实,这段时间他也在思考天雄军遗留将士的任用问题,从朝廷的反应来看,这支部队朝廷是不打算管了,就这么丢在辽东也是一种浪费,干脆直接编入辽东军,自己还能拥有一支战斗力不错的队伍。
洪承畴正想着,忽然一名卫士来报,“督师!城外有人求见,说是一定要面见督师。”“哦?”洪承畴一愣,自己在辽东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点名面见自己了,跟朝廷汇报也都是公文往来,自从上次刘毅给了皇太极重创之后,建虏消停了很多,而且最近皇太极在忙着迁都的事情,一时半会管不了辽东,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求见自己?洪承畴道:“可有信物?”“有。”士兵说完递上了信物,洪承畴接过信物的一刹那猛然间瞳孔一缩,“这是?这。”幕僚也是一脸奇怪,洪承畴忽然道:“卢象观?”
“哈哈哈,幼哲,幼哲,真的是你啊,可想死我了!”宁远城城门外,洪承畴一路小跑着迎向了等在城门外的一名武将。原来,方才卫士递上来的信物竟然是卢象观的军牌,洪承畴做梦都想不到卢象观竟然会不远千里来找自己,要知道卢象观可是在关内大名府啊,他要到辽东来还要经过山海关,作为地方参将,本来是不应该随意离开自己的防区的,但是明末吏治败坏,作为武人更是没有什么太大约束,所以卢象观到关外来拜见洪承畴基本上也没人管,只是洪承畴没想到卢象观会来。“督师,末将参见督师。”卢象观看见洪承畴迎面而来,就要跪下见礼。洪承畴抢前一步,一下子抄起了卢象观,“哎呀呀,何须多礼,何须多礼,快快,随我进城。”洪承畴亲切地拉着卢象观的手,就往城里走。一边走一边道:“这是哪阵风把幼哲你给吹来了,你知道吗?建斗殉国后,本督也是悲伤过度,一直盼着能去江南祭拜一下建斗的陵墓,可是军务缠身,实在是走不了,今日见到幼哲,心怀大慰,心怀大慰啊。”
卢象观道:“末将见到督师也是无比亲切,想当年并肩作战,如今也过去许多时日,物是人非啊。”卢象观一边感叹,一边跟着洪承畴往城门走,刚见面,他也不好直接进入主题。洪承畴何许人也,能成为辽东督师岂能是等闲之辈,他心里明白,卢象观来见自己,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两人有旧交,另一方面肯定是有什么事找自己,要不然人家也不会大老远赶来了。“幼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府衙一叙。”洪承畴转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