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才上前一步道:“刘将军,你说的不错,咱们是替天行道的义军,但是我老罗向来明人不说暗话,咱们是义军这没问题,可是弟兄们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有个富贵的前程,能吃饱穿暖,能手里有钱花,再也不用过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更何况以前咱们在地里刨食,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十石粮食一大半要交税,那些个地主老财还要交地租,再去掉损耗,最后剩下的还能有多少,咱们养家糊口都不够,要是再遇上个什么天灾人祸,最后就能落得个颗粒无收的下场。难道是咱们不努力种田吗?咱们努力了,可那又怎么样,那些狗娘养的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咱们的收成自己吃不上,都进了他们的肚子,不是有句话吗,叫什么,酒肉臭、冻死骨啥的。咱们就活该在外面冻死,让这帮狗东西住着大房子,山珍海味吃吃喝喝吗?”
几句话一说,刘宗敏的脸上也起了变化,罗汝才说的太对了,他们哪个不是苦命人,当年李自成落魄成那个样子的时候,剩下的老兄弟哪个不是吃草根啃树皮?家里人有的饿死了,刘宗敏等一些人更是为了表示忠心和防止家里人跟着自己受苦,亲手斩杀了家眷,每个人跟官府富户都是血海深仇,想想看也是,自己凭什么受这样的苦?还不都是官府的人和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害的。罗汝才神色一动道:“刘将军,闯王是下过命令,要咱们恪守义军的本分,我老罗自然也要拥护闯王的决定,不过您想想,咱们义军替天行道说的是替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做主,可不能将那些达官贵人地主老财算在好人里面吧?咱们将这些人的家抄了,将这些人杀了,女人享用了,不也算是给死难的兄弟姐妹们报仇了?这不也是替天行道的一种吗?更何况,弟兄们征战四川,到现在撵着官兵也没歇息,这四川好不容易攻占了,难道咱们不享受一番,还要继续过那清苦的日子?”
有时候人们做一些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的时候,往往需要自己给自己找些借口,安慰一下自己,或者说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罗汝才现在干的就是这件事,等于是在给刘宗敏做心理建设。罗汝才算是看出来了,刘宗敏可不比自己高尚多少,自己在义军内部有好色的称号,可是他刘宗敏就不好色,不喜欢金银财宝?只不过是因为李自成在上面压着,刘宗敏不好发作罢了。现在李自成不在,成都府内的花花世界就摆在刘宗敏的眼前,这时候还不行动,难道干等着李自成回来?罗汝才又劝道:“再说了,咱们只针对那些恶人,就算将来闯王回来问起,咱们也是理直气壮,就算是闯王,也要考虑弟兄们的情绪和需求吧。要我说,咱们现在就出去享受一番,法不责众,咱们一起去,闯王不会说什么的。”
刘宗敏被罗汝才说的是心潮澎湃,是啊,自己和手下将士们南征北战求得是什么,不享受一番,难道还要继续过苦行僧似的日子?自己是傻子还是弟兄们是傻子?他一拍虎皮椅子的扶手,站起身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们进了成都府,就是应该享受一番,不享受享受,怎么能维持军心士气,兄弟们打仗不就是为了快活活一场。走,召集正兵营的兄弟,咱们去抄家,成都府内的富户,有一个他娘的算一个,抄了家,财物咱们先不拿,留给闯王来分配,女人什么的,咱们先享用。”刘宗敏从来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既然决定干了,那就不用瞻前顾后的,闯王跟自己都是老兄弟,这么多年打打杀杀过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刘宗敏大步走出了正堂,身后跟着一干军将,罗汝才也加入其中,只不过他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没有紧跟在刘宗敏的后面,而是混在人群当中。
一个时辰之后,本来平静的成都府突然被嘈杂的脚步声打破,本来成都府内李自成留了至少十个饥兵营在城外驻扎,还留下一个老兵营在城内驻扎,其实也就是维持城内的秩序,包括刘宗敏带来的四个正兵营也不能驻扎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扎营。李自成也就是怕他们在城内胡来,因为就算是要铲城还是什么的,也得等到自己回来再说,其他人没有权力这么干。可是刘宗敏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要付诸行动,光靠他自己的力量肯定是不行,最忠于他的就是城外的四个正兵营,他要将将士们调入城内一起行动,料想城内的老营兵也不会怎么样,毕竟自己刘宗敏的脸就是军令,李自成不在,难道这些老营兵还敢对自己说个不字?城外的正兵营火速集结,一队队的士兵直接从外城城门开进城内,守外城门的老营兵想要阻拦,因为李自成给他们下的命令就是不准城外的驻军进城,可是这些正兵打着刘宗敏的旗号,他们又不太敢阻拦,毕竟刘宗敏现在也是闯军的高级领导。
守内城门的一个老营兵校尉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站住!没有命令你们不能进城!”正兵营为首的营将抱拳道:“这位兄弟,不好意思,我们是奉了刘宗敏将军的命令,说是城内有不少奸细,还有一些朝廷的残余势力蠢蠢欲动,这些人可都不是好人啊,咱们要进去将这些人搜捕出来,防止前方战事吃紧,后方形势不稳。”校尉道:“不好意思,我们只听闯王的号令,你们没有闯王的军令,就是不能进城。”营将有些不耐烦了,自己虽然是正兵营的营将,可怎么说也是个营将,麾下统领五千人马,在闯军中是绝对的中层领导,这个校尉仗着自己是老营兵,竟然他娘的对自己呼来喝去的,他以为自己是谁?营将脸色难看,后面的正兵营士兵也是面露怒色,这些士兵早就看老营兵不爽了,闯军内部就是这样,正兵和老营兵看不起饥兵,饥兵讨厌老营兵和正兵,正兵也不喜欢老营兵,老营兵总是骑在他们头上,双方早就有积怨。营将一伸手将校尉扒拉到一边,“少他娘的废话,给老子让路。”
铿的一声,校尉直接拔出了腰刀,身后的守门老营兵见主将拔刀,也是铿的一下亮出了武器。这一下正兵营直接忍不住了,他们可有足足五千人,校尉手下不过百来人,营将见校尉竟然敢拔刀,勃然大怒,铿的一下也抽出了腰间战刀,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五千正兵都抄起了手中兵器,双方一下子剑拔弩张。“刘将军的命令也不行,必须是闯王的命令。”校尉咬着牙道。但是能看出,他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滚落下来了,校尉不是傻子,虽然自己是尽忠职守,但真的要是引起火拼,恐怕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毕竟自己虽然是老营兵,但是跟营将级别差太多了,弄不好要背黑锅。
“是谁说我的命令不好使啊。”正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校尉身后传来,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去,发现一队骑兵来到了城门口,领头之人赫然正是刘宗敏,只见刘宗敏扬起马鞭,指着校尉道:“就是你说本将的命令不管用?”校尉收起腰刀,抱拳对刘宗敏结结巴巴道:“刘,刘将军,属下不敢,属下的意思是闯王临走前说了城外驻军不能入城,我们只是在执行闯王的命令。”“哼!我告诉你,此一时彼一时,闯王在,城内的宵小不敢作乱,闯王不在,这些人蠢蠢欲动,你可别忘了,虽然咱们攻下了成都府,可是这城内还有数十万平民,这些人当中有反对我们的,还有脱下军服混在老百姓中的官兵,还有隐藏的朝廷的官员,难道这些人不用抓捕?”刘宗敏质问道。
“不是,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闯王还没回来。”“张口闭口就是闯王,我看你们是将责任全部推在闯王头上,真要是城内出了乱子,你是不是还要说你恪尽职守,一切责任都怪闯王给你下了命令啊。”刘宗敏一个反问,将校尉问傻了。校尉只是个低级军官,这么大帽子扣下来他怎么接得住。“我,我,刘将军。”校尉语无伦次道。“滚开,让军队进城,你大可以跟闯王说是我刘宗敏的命令。”刘宗敏马鞭扬起道。营将立刻将校尉推到一边,“闪开吧你,弟兄们,进城。”两万正兵跟在刘宗敏的身后进了成都府,然后他们在城门大街上列队,由刘宗敏安排任务,按照从官府中搜出来的成都府地图划分片区,两万人分成数十个队伍,一个片区一个片区的搜索富户豪门,破门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