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跪着的吴仁头皮都要炸开,王承恩不愧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没有一点能力怎么能成司礼监秉笔太监,看来他是早有预谋,故意不宣读圣旨,就是要在酒宴上套熊文灿的话,套话也就算了,还偏偏要在熊文灿喝的差不多的时候,这时候但凡是个正常人,判断能力和反应能力都会下降不少,这也是人最容易出错的时候,果然,王承恩几句话一试探,熊文灿就露出了马脚。现在是覆水难收,熊文灿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搞的王承恩宣读了圣旨,要是现在王承恩将圣旨收回去,会是什么结果?王承恩要是回去添油加醋的跟崇祯说一番,熊文灿八成是吃不了兜着走,这时候他还提什么五难四不可?吴仁恨不得上前赶紧提醒熊文灿立刻接下圣旨,后面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可是当着王承恩的面他又不能这么做,只能祈祷熊文灿能机灵一些。
王承恩也不再说话,只是盯着熊文灿,让他做出最后的决定,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熊文灿好歹也是福建巡抚,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片刻之后,熊文灿深吸了一口气,对王承恩道:“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承恩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微笑。上前一步扶起熊文灿道:“熊大人果然识大体,咱家也不瞒你,这次陛下对西北战局异常关心,杨嗣昌杨大人虽然指挥作战不力,但是谋略方面还是不错的,陛下有意将他调回京师在后方出谋划策,你在前面具体指挥,还有十个布政使司配合你,最近皇太极新败,翻不起什么浪,朝廷也会全力支持你,只要你能将李自成给遏制住,不说全歼,只要能将他打回原形,你就是奇功一件,陛下一定会大加封赏,到时候熊大人你就是功成名就啊。”熊文灿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道:“那是那是,公公说的是,下官一定全力以赴,为陛下分忧。”王承恩笑着拍拍熊文灿的肩膀道:“那么咱家就祝愿熊大人马到成功了。”熊文灿陪着笑脸,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无比僵硬,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孙大人,下一步咱们怎么办?朝廷的御令倒是到了,可是咱们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榆林边镇,此时的榆林边镇内,紧张的气氛得到了一些缓解。当日,尤世威领兵救出了孙传庭、卢象升等残余兵马之后便立刻加固城防,想着随时应对建虏可能的侵略,不过还好,最终豪格他们没有打榆林镇的主意,可能是觉得攻打一个军镇没什么意义,还浪费时间和人力,最终清军选择了绕道,只是在其他富庶一些的地方劫掠了一番便出关了。没有了清兵的威胁,闯军又被天雄军打残,在榆林镇内日日严阵以待的众人总算是喘了一口气。可是士兵们还没有恢复过来,这一次作战孙传庭的人马几乎是全军覆没,天雄军也就剩下了卢象观,没有了军队,西北的局面更加危险了。榆林镇的边军倒是可以行动,可是对于尤世威来说两头都是难事,不能为了救陕西而丢了榆林,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好在朝廷的命令来的及时,让孙传庭就地重组兵马,不过孙传庭也只能发出一阵阵叹息,重组兵马,如何重组兵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孙传庭现在是要粮饷没粮饷,要兵源没兵源,榆林镇已经跟西安府完全分隔,双方除了能通鸽信之外,其他的联系手段一律失效,陕西现在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余各地早就是流贼肆虐。谁都想不到李自成竟然恢复的这么快,这才多少时日,他的兵马比以往只多不少,又是天灾又是疫病,民不聊生啊,自然给闯军壮大提供了土壤。军衙大堂内,尤世威望着座下的文官武将,无奈地苦笑。听见尤世威叫自己,孙传庭拱拱手道:“大帅,当前我们最不应该有的情绪就是丧失信心,不管怎么样,既然流贼能很快恢复,咱们官兵也应该要尽快恢复过来才是。榆林镇目前的兵马尚有五六万,虽然骑兵不多了,可是剩下的步兵保证榆林镇的安全没问题,流贼的战斗力跟边军没得比,防守作战的话以一当十没有问题。所以咱们下一步要做的应该是先打通和西安府的联系,将官兵的防区连成一个整体。”
尤世威点点头道:“那孙大人以为,我们应当如何行动?”孙传庭想了想道:“本官以为,流贼必定不会在陕西逗留太长时间,主力最终一定会南移。”一边的卢象观看了看孙传庭,他的伤还没好,身体很多地方都打着绷带,所以行动有些不便,可还是硬撑着来议事,天雄军全军覆没,就剩下他卢象观苟活,既然这样,现在卢象观活着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完成兄长未能完成的事业,将天雄军重建,所以这次尤世威召集大家议事,卢象观无论如何都要来参加,此刻听见孙传庭的发言,卢象观有些疑惑,孙传庭怎么知道流贼的下一步动向。孙传庭环顾了一圈道:“诸位肯定想问我是如何得知的?其实很简单,因为流贼不事生产,那么想要维持巨大的军队开销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抢,这也就是某认为流贼不成大器的原因,想当年太祖带领红巾军南征北战,虽说红巾军也被大元称为流贼,但是红巾军跟闯贼最大的不同就是有明确的政治目标,打下了地盘就进行巩固,最终形成政权,我们再反观流贼,流贼流贼,因为不断流动,才会称为流贼,所以他们不会在一地久驻,陕西已经烂了,本官若是李自成,现在就三个方向,四川、湖广或者中原。”
听孙传庭一分析,尤世威等人恍然大悟,说的不错,流贼的兵马不断扩张,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也要吃饭喝水,就算不拿饷银,粮食是必不可少的,陕西的地都荒了,就算现在组织农民种地,等到收获也要大半年时间,他们一定等不及了,每天都是几十万张嘴巴要吃饭,还不断有流民加入他们的队伍,存粮应该早就吃光了。尤世威追问道:“所以孙大人的意思是?”孙传庭起身道:“本官说句不恰当的话,流贼一个月之内定要移动,压力就会转嫁到别的地方,我们陕西这边没什么资源了,榆林镇对李自成来说是又臭又硬,没必要吃下去。可以预想,他们的主力走后,陕西必定空虚,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就请大帅镇守榆林镇,并拨付五千兵给本官,就算是本官借的,本官用这五千兵马打通与西安府联系的通道,咱们重整旗鼓再战。”
孙传庭这话完全有根据,他毕竟是陕西巡抚,对于陕西的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他曾经对陕西的人口摸过底,陕西大约有百万户,四五百万人口,经过流贼、清兵和天灾人祸的蹂躏,现在陕西能剩下一半人口就不错了,这一半人口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流民,闯军又吸收了数十万人,也就是说,除了榆林镇和西安府,其他地方就算是想征兵恐怕都征不到,所以孙传庭必须先回到西安府,在西安府本地募集兵马,不用多,孙传庭认为只需要一万天雄军这样的精锐就能剿灭流贼,若不是清兵插手,天雄军已经完成了任务。只要孙传庭能回到西安府,征召一万良家子编练陕西新军,再加上尤世威援助五千人,那么陕西局势大有可为。
尤世威略一思索,对孙传庭道:“某家明白了,孙大人要重新编练兵马跟流贼决战,好,某家有榆林镇重任在身,不能轻易分兵,但是抽调五千人马给孙大人还是可以的,也算是某家为陕西父老尽一份力了。”孙传庭躬身道:“多谢大帅。”卢象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还有我呢,我愿意追随孙大人前去西安府。”孙传庭走到卢象观身前,按住他的肩膀道:“卢将军,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毕竟是天雄军留下的独苗,你有闪失的话,天雄军的复军大业谁来完成?本官以为你还是要保存有用之身,重建天雄军,这才是你最主要的任务。”卢象观有些悲凉道:“孙大人,重建天雄军谈何容易,我们主力尽失,就剩下我有些独木难支啊,而且还没有头绪,兵员、粮饷,这些从何而来。朝廷的命令不提天雄军重建的事情,我明白,一定是兄长的事情让朝廷有些人不舒服了,给我卢象观加官进爵,我不稀罕,我只要天雄军。”孙传庭摇摇头道:“卢将军,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还有一条路可走,可能也是唯一的路,天雄军师承何处?本官建议卢将军再去找你们的老师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