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式火铳特有的清脆铳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即便土谢图的人马是作为后军跟在清军主力的后面,护卫在其身边的也有数千骑兵,而且这些骑兵都是精锐力量,是各个部落汗王的卫队,他们的战马也被这一声突兀的铳响给惊得举起了前蹄,发出了唏律律的嘶鸣声,所有的士兵都是汗毛倒数,对于这些卫队士兵而言,这种铳响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分明是明国新军的火铳声。在外围的骑兵们没有发现队伍中心的变故,但是各个部落的大小汗王们倒是看得清楚,中弹的人分明是土谢图。
土谢图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二六式火铳的射程虽然不如二八式火铳,但是两种火铳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射击距离和装弹方式上,铳弹的规格是一样的,所以造成的杀伤效果也基本相同,铅弹打入人体之后很自然发生了碎裂,就像是霰弹一般在土谢图的体内炸开,虽然土谢图跟明国新军打过无数硬仗,并且也指挥自己麾下的勇士向新军发起过无数次的冲锋,但是他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铳弹打进体内的感觉,而今天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巨大痛楚向他袭来,这是内脏被铅弹破坏的结果,土谢图大口的吐着血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颤抖着指着前方,好像想让身边的人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暗算他。如此近距离的火铳射击,又是正中要害部位,就算土谢图穿了重甲,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他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不断流失,眼前阵阵发黑,他不甘心,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忍辱负重到今天,好不容易干掉了林丹汗,眼看着他就能更进一步,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猛然,他意识到,有一个人恐怕巴不得自己死掉,这个人就是皇太极,混蛋!该死的混蛋!当年黄金家族就应该对女真人赶尽杀绝,要不然自己今天不会落得这个局面。土谢图想要怒吼,可是他的血流的太多了,他的最后一个意识是做鬼也不会放过皇太极。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土谢图的庞大身躯在战马上晃了晃,然后噗通一声,栽落马下,抽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卓力图狂叫一声,“土谢图汗!土谢图汗被刺客杀死了!有刺客!有刺客!”他的一声呐喊让众人如梦方醒,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刺客来刺杀土谢图,身边又有一个汗王反应过来道:“是明军的火铳声,明军打来了!明军打来了!”他的这一声喊比刚才卓力图的声音还有杀伤力,双方的谈判明明已经结束,也达成了协议,按照规矩,大家各自撤军,这个时候是蒙古八旗最放松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会有明军来攻打自己。蒙古军一阵大乱,外围的骑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土谢图汗竟然被杀死了,各个汗王的卫队都是不知所措,只有科尔沁本部的卫兵发了疯似的分开人群,想要看看他们的大汗怎么样了。卫队长人高马大,还没有将汗王们分开,已经在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了趴在地上的土谢图的身影,土谢图身上的那副铠甲实在是太明显了,那是林丹汗的铠甲,林丹汗被杀后,皇太极干脆将这身铠甲赏给了土谢图,主要是林丹汗一个死人,皇太极觉得收藏他的铠甲不吉利,可是土谢图却是如获至宝,他觉得穿上了这身铠甲,自己就有资格成为草原大汗的下一任继承人了。
可是谁能想到,土谢图竟然也重复了林丹汗的命运,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山坡下,看来皇太极的判断可能没错,这件铠甲真的不太吉利。卫队长疯了一般冲到土谢图的身前,将他翻过来大喊道:“大汗!大汗!”可是土谢图已经不可能再回应他,卫队长是资深军人,看见土谢图胸前的伤口就知道肯定是没救了,而且这种伤口只有新军火铳才能造成,一般明军的火铳都没有这么大的威力。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站起身来,铿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马刀,怒吼道:“该死的明狗!背信弃义,我一定要杀光他们,卫队!跟我走!”卫队长翻身上马,数百科尔沁的卫队骑兵以十人队为单位立刻四散开来,他们一定要找到明军刺客,杀了他为土谢图报仇。卫队长知道,这一定是小股部队干的,大股的明军如果抵近,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只能是一支精锐小队,甚至只有一两个人的精锐刺客完成了这次行动,所以十人队的规模应该是够了。
数十支蒙古骑兵飞奔出去,四面撒网,发誓要将刺客找出来。而此刻的山坡上,射手已经收起了火铳,一溜烟地滑下了山坡。方才他硬是忍到土谢图接近到五十步的距离上才扣动了扳机,得益于这杆火铳的威力,弹丸的初速很快,几乎是铳响的同时,土谢图的胸口已经炸开了血花,射手内心不由赞叹新军火铳的完美,如果没有这杆神器,他也不能如此顺利的完成任务。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迅速收拾东西撤退。作为一名资深的鲁密铳射手,火铳在这个距离上命中要害部位意味着什么很好判断,可以说一千两黄金已经到手了。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那就是顺利逃走,可想而知,蒙古军队已经行动起来,围剿部队随时可能扑过来,他必须要马上逃走,好在,行动之前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在山坡背面的山脚下,拴着一匹战马,这是他找豪格讨要来的撤退工具,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有一匹战马无疑会加大逃生的几率,虽然他是一名步军火铳手,但是人在西北军中,多多少少会一些简单的马术,马上作战他不行,但是一般骑乘没有问题。
射手滑到山脚下,顾不得许多,立即翻身上马,他已经听见了隐隐的马蹄声,恐怕过不了多久,蒙古骑兵就会来到他现在的位置。射手估计的不错,这些蒙古骑兵虽然慌乱了一阵,但是很快在卫队长的组织下行动了起来,他们本来就是蒙古军精锐,只不过是因为双方达成了协议,这才放松了警惕,一旦反应过来,也爆发了不错的战术素养,卫队长抬头就看见了射手隐藏的小山坡,他的判断非常简单,如果他是刺客,不管是弓箭手还是火铳手,一定是居高临下才能看的更清楚,所以寻找制高点便是首要任务,而这个小山包距离大队人马如此近,火铳的射程又不远,敌方射手很有可能就在这个山包上。他战刀一指,几个十人队纵马冲了上去,果然一马当先的一名十夫长刚一上去就发现了踪迹,一片草地当中分明有个人形的图案,那里的草都被压倒,肯定是刚才有人趴过这个位置。
又有几个骑兵上去,其中一个眼尖的骑兵打了一个呼哨,手指前方道:“队长,那边有个小黑点!”十夫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远处有一个小黑点,看这个小黑点运动的轨迹,分明是在远离他们,这很有可能就是刺客。十夫长对着山下大喊几句,卫队长发疯似的呼唤左右的骑兵跟着他一起冲上去,十夫长已经带着人马冲下了山,直追这个小黑点而去。数百马队朝着射手就杀奔了过去,这时候就体现了蒙古骑兵的优势,虽然他们已经落后逃亡的射手不少距离,但是凭借着他们高超的控马技巧,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蒙古的卫队都是一人双马,他们在两匹战马之间来回跳跃,换马不换人,所以速度奇快。而射手的骑术就要差很多,毕竟战马对他来说不过是个代步工具,他不可能有蒙古骑兵如此高超的骑术。
射手不断回头看着身后的追兵,只见本来双方至少隔着二三里地的距离,可是蒙古骑兵一阵猛追,现在距离已经不足一里,按照这个架势,恐怕很快就要追上自己了,他顾不得许多,只能疯狂抽打马屁股,希望胯下的战马能发挥最高水平。他一路往北追去,豪格承诺过他,只要他能顺利逃进豪格指挥的满洲八旗中军,豪格就会保证他的安全,如果他自己没这个本事,那么就不能怪豪格了。人在危急情况下往往会爆发出最大的求生本能,射手此刻已经管不了许多,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他断然不可能放弃。胯下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好在土谢图的后军距离中军并不是特别远,只要再加把劲就能逃出生天。就在这时,射手隐约看见前方好像出现了几个小黑点,正在朝他这个方向而来,他心中一惊,难道蒙古追兵已经绕到了他的前方?这不可能啊,他们怎么会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