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几个尚未反应过来的联军士兵砍成了碎末,一百名铁甲卫士呐喊着,顶着来自察哈尔部队的箭雨,举着盾牌从阶梯往围墙上冲,察哈尔士兵不甘示弱,两军在楼梯口爆发激战,这是最关键的一个点,如果让察哈尔人拿下了通往大营内的阶梯,大量援兵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进入大营内部,现在兴都汗手头的兵力已经全部派往围墙,留在营地内的除了操纵投石机的健妇以外,就是老弱妇孺还有大量的伤兵,这些人没有多大的抵抗能力,只要察哈尔的士兵杀进来他们就都是待宰的羔羊,但是即便如此,兴都汗也不能站在瞭望台上呆呆的看着,什么都不做。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一名随从和卫士,能行动的人都被派出去了。兴都汗下了瞭望台,直接来到了伤兵营中,看着这些浑身浴血的士兵,兴都汗心中一片凄凉,有的人的伤口只经过了简单的包扎,还在流血,可是兴都汗没有办法。他艰难的对伤兵们说道:“勇士们,本汗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士兵了,大营内全是老弱妇孺,本汗没有办法,只能请你们跟本汗出去,组成大营内的最后一道防线,用我们的血肉之躯来阻挡敌人,即便是今天内喀尔喀部在劫难逃,也要让他们从咱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大汗!您不要说了,能光荣的战死是我们作为士兵的骄傲,别看我们都是伤兵,可是您瞧,我的手还能动,还能拉得开弓,只要将我抬到战场上去,我一个人坐在地上也可以射死几个敌人。”一名断了双腿的士兵对兴都汗说道。他的双腿在昨晚的战斗中被投石机的巨石击中,两个小腿已经消失,裹着伤口的白布还有暗红色的血液渗出,他的脸色苍白,但是目光坚定,不仅是这个士兵,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兴都汗已经山穷水尽了,要不然也不会来伤兵营召集大家参战。而这也意味着,整个内喀尔喀部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但是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他们这些男人必须要光荣的战死在自己的家门口,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人,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即便是长生天今天没有眷顾内喀尔喀,那么他们这些汉子,这些勇士,也要给敌人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只要内喀尔喀还剩下一个人,他们就绝不屈服。
“大汗!下命令吧,我去!我去!我去!”伤兵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有的人失去了双腿,有的人眼睛瞎了,有的人失去了手臂,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就算是用牙齿咬,用石头砸,甚至是抱上猛火油罐跟敌人同归于尽,他们也要跟敌人拼命。兴都汗缓缓单膝跪地,面对着满营的伤兵,郑重的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低下头对伤兵们说道:“勇士们,别的话本汗不多说了,本汗也不知道对你们说些什么,总之,因为本汗的无能,连累了你们,也连累了部族子民,如果下辈子还有机会,本汗还愿意跟你们做兄弟,等会出去,本汗将会走在最前面,我是内喀尔喀的汗,就让我用胸膛来帮你们挡几支箭吧!”“大汗!大汗!大汗!”伤兵们的眼眶都红了,自己的大汗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为了这样的大汗和部落,他们就算是死又怕什么。兴都汗的大营内,出现了一支奇怪的队伍,他们浑身浴血,有的人拄着拐杖,有的人头上裹着白布,有的人失去双腿躺在担架上被还能行走的人抬着,这支部队大约有数千人,他们被全部拉到帐篷和围墙之间的空地上,兴都汗拿着自己心爱的弯刀,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他们唱着悲壮的战歌,战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两方士兵停止了厮杀,静静的看着这奇特的一幕,联军士兵惊讶于内喀尔喀人的抵抗意志,毕竟,谁能想到基本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伤兵竟然会组织起来形成防线,这是怎样的战斗精神?联军士兵心中有些打鼓,这意味着内喀尔喀人准备跟自己玉石俱焚了。内喀尔喀的士兵看见自己的伤兵出战,心中无比悲愤,同时也充满了对联军士兵的刻骨恨意,今天就算是灭族也要让他们记住这血的教训。
“爷爷!放开我,我要去战斗。”一名内喀尔喀的孩子挣脱了老人的双手,举着手中的木棍,站在了伤兵的人群当中,他的目光坚定,虽然他还只有十岁,但是他也认为自己是一个男人,只要是内喀尔喀的男人,就有义务保护自己的部族。一个两个三个,慢慢的有老人和孩子甚至是妇女加入伤兵的队伍当中,他们有的人拿着菜刀,有的人拿着铁锅,有的人拿着木棍甚至是赤手空拳,总之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的眼中喷发着怒火,跟着伤兵们一起唱着内喀尔喀部的战歌。“大汗!大汗!兴都汗他们疯了,他们将伤兵和老弱妇孺组织成了预备队,准备跟咱们拼命了。”一名传令兵拍马回报道。额哲提高声调道:“父汗,我们赢定了,他们完了,兴都汗完了,竟然将这些人都拉上战场,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预备队了。”跟额哲的兴奋不同,林丹汗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阴沉,兴都汗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们的抵抗意志如此强烈,这就意味着,即便是联军打下了内喀尔喀,所能获得的也是一片废墟。正如林丹汗所料那样,兴都汗集中了剩下的所有猛火油,命令妇孺们将这些猛火油浇在帐篷上,只要敌人攻进来,他们就直接放火,玉石俱焚。跟林丹汗一样,鲁特汗的脸色也是异常难看,说白了,他才是最希望占领内喀尔喀的人,喀尔喀就要统一,可是如果将内喀尔喀杀得太狠,自己拿到内喀尔喀又有什么意义,而且活下来的内喀尔喀人可不认为自己是他鲁特汗的子民,这些不稳定因素留在自己的部落中,早晚要出事,可是要鲁特汗直接送这么多内喀尔喀人上西天,他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正在林丹汗和鲁特汗愣神之际,大营内的战歌已经停止,内喀尔喀士兵发起了最后的进攻,没错,就是最后的进攻,反正防守也是死,进攻也是死,作为内喀尔喀的男儿,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壮烈,死在进攻的路上。跟在旺罕身后的铁甲卫士无一不是以一当十,正所谓困兽犹斗,人在绝境之中爆发出的潜力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预料的。怒骂声、哀嚎声、兵器交击声、士兵临死前喉头的咯咯声交织成了一场地狱进行曲,双方杀得精疲力竭,但是不断有联军的援兵冲上城头,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兴都汗的卫队也开始出现了伤亡,一个卫队士兵刚刚将面前一个察哈尔士兵砍死,就被几杆长枪同时穿透了身体,虽然他身上穿了两层重甲,但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上,也防御不住长枪的破甲穿透力,枪尖从背后透出,还在滴着鲜血。铁甲卫士的身躯屹立不倒,他手中的战刀拿捏不稳掉到了地上,嘴里吐着血沫,鼻翼张开,呼吸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他最后看了一眼营地内的妇孺,也许那当中就有自己的妻子儿女,可是今天,为了他们,自己必须战死在这里。忽然,他发出了惊天的怒吼:“察哈尔的杂种们!去死吧!”他用最后的爆发力死死握住了枪杆,用自己的身体顶着持枪的察哈尔士兵将他往围墙边缘推去,啊的一声惨叫,两人一起摔下了围墙,掉入了下方密密麻麻的举着长枪的人群中,一起被扎成了筛子。
又是一声怒骂传来,正在和面前一个察哈尔大汉搏杀的旺罕被对方一个泰山压顶崩断了手中的战刀,现在的旺罕赤手空拳,毕竟他只是一个谋士,就算是以前接受过军事训练,但是常年在兴都汗身边工作,也用不到他的武艺,所以他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自然不可能有察哈尔的勇士那样的战斗力,那察哈尔大汉狞笑着挥舞起手中的战刀,看来旺罕这次是在劫难逃,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领死,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就要结束了,自己作为一名谋士,还想出谋划策,在草原的事务中发挥自己的作用,甚至可以促使内喀尔喀吞并一些小的部落增强自己的实力,但是谁也想不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旺罕闭上了眼睛,带着风声怪啸的战刀呼啦一声落下,血光崩现。
旺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然脸上和脖子上热乎乎的,但是好像全身一点也不疼,他睁开眼睛一看,喷溅在脸上的鲜血竟然不是自己的,原来千钧一发之际,一名铁甲卫士挡在了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