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狗贼,你祸害百姓,必不得好死!狗贼!狗贼!”一阵叫骂声从城头传来,入城的张献忠听得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这是哪个狗娘养的这么有种,官兵都败了还这么嚣张。城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在城门大街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不仅有官兵和流贼的,还有大量平民打扮的人倒卧在地上,这些人当中有部分是临时征集的民壮,剩下的都是凤阳城的百姓,他们帮助官兵守城,城破之后也遭到了杀戮,张献忠许诺进城快活三天,杀红了眼的流贼已经向着城池的纵深冲去,到处都有惨叫的声音,到处都在燃烧,浓烟滚滚,整个凤阳城仿佛地狱一般。
张献忠猛然看见,街道中心似乎站着一个人,他马鞭一指问身边的营将道:“那是什么人?”营将立刻躬身道:“启禀大帅,此人正是朱国正。”张献忠心里一咯噔,这混蛋难道没死吗?等到走近了,张献忠才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朱国正前胸后背都被射的跟刺猬一般,已经看不出样貌,全身都插满了箭支,正是因为密集的箭支的支撑力,尸身竟然不倒,就那么静静的立在街道上,气氛显得颇为诡异。即便是打老了仗的张献忠见到此情此景都有些心惊胆战,若是大明的战将皆是如此,大西军还能打赢吗?
他挥挥手道:“你立刻找几个人把他的尸体处理掉,放在这里太碍事,对军心也有影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营将立刻抱拳道:“末将领命!”随即上百名士兵士兵冲上去清理街道上的尸体。城头上,刘文秀正在跳脚大骂,“他娘的,是谁把这个狗官嘴里的破布给拿走的,是谁?”原来,方才传出的声音正是被流贼俘虏的颜容暄所发出的,也不是有谁将他嘴里的破布给拿走,而是颜容暄奋力用舌头顶出来的。他在城头上能清楚看见城下的情况,眼见朱国正壮烈战死,自己却无能为力,颜容暄内心充满了悲愤。
而张献忠大摇大摆的进城更是让颜容暄感到无比愤怒,这个狗贼,打下凤阳也就算了,竟然放任手下祸害百姓,这是最让颜容暄不能容忍的一点,自己是凤阳知府,若是战役失败士兵和自己被杀也就算了,但是至少要保全城内的百姓,这些百姓是无辜的,可是没想到张献忠竟然如此好杀,竟然放纵士兵屠戮满城居民,颜容暄知道,这些流贼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都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今天吃一顿,也许明天就死了,有这样烧杀抢掠的机会,谁都会奋勇争先,凤阳城内除了前期已经出城逃走的人之外,至少还剩下近十万百姓,这些人岂不是羊入虎口,所以颜容暄奋力顶出破布,破口大骂,希望能吸引张献忠的注意力,自己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城内的百姓。
果然张献忠被城楼上的骂声所吸引,吩咐手下人处理街道上朱国正等人的尸体之后,立刻带着亲兵走上了城楼,想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当众辱骂自己。走上城楼后,迎面走来的正是刘文秀,张献忠喜笑颜开,这次能顺利攻破凤阳,刘文秀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他一定要好好表彰一番。刘文秀跪下抱拳道:“参见大帅!”张献忠立刻走上前去托起了刘文秀,拍拍他的肩膀道:“干得不错,这次多亏了你的兵马,打的很好,等为父称王。。。”说到这里,张献忠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收起了话头,显然是说漏了嘴。
刘文秀的内心无比震惊,方才义父说什么,等他称王,等等,称王?义父想要做什么?打下了凤阳就要称王了?刘文秀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他猜的不错,本来这个想法就一直在张献忠的心里生根发芽,这不是今天临时起意的想法,而是早在陕西分兵的时候张献忠就想出来单干了。他觉得,高迎祥的兵马是十万人,自己的兵马也是十万人,为何要听他闯王的号令,自己出来单干不是更好?何况本来义军就是一个联盟的性质,只是大家尊奉闯王为盟主,属于表面上的联合,并不意味着各家首领在自己的队伍内部就失去了权威,当闯王的军队遭到打击,张献忠的兵力更加雄壮之后,他的这种野望更是无时无刻不从内心迸发出来。是啊,自己已经是手握三十万雄兵的一方霸主,所到之处官兵根本就挡不住自己,而反观高迎祥那边呢,不过是十几万人马,自己的人马是他的两倍有余,而且已经建立了大西军。自己为何不能称为大西王?
见自己说漏了嘴,张献忠略略一笑掩饰了一下尴尬的气氛,然后对刘文秀说道:“你先起来吧,我来问你,方才为父在下面听见城头有人叫骂,说什么张献忠不得好死云云,为父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刘文秀也不想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那是张献忠的想法,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他立刻起身道:“回禀义父,那是凤阳知府颜容暄,这个狗官,在南城率领官兵阻击了儿子十几次攻击,让咱们大西军死伤三万余人才攻下南城,儿子将他俘获,但是却没有当场杀死他,想着交给义父发落。”
张献忠拍拍刘文秀的肩膀道:“文秀,你做的很好,打下凤阳,咱们士气高涨,正需要拿一个狗官的性命祭旗,分量低的人还不行,最好是一个大官,我看这个凤阳知府就很好,为父要当着全军的面处死这个狗官,要让天下人知道,跟我们义军作对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刘文秀领着张献忠来到了颜容暄的面前,此时的颜容暄,嘴巴已经被重新堵住,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一个木架子上,如果非要用一种说法来形容,就跟耶稣被绑在十字架上一样。
颜容暄的眼中喷射着怒火,死死的盯着张献忠。张献忠可不怕这样的眼神,这些年死在张献忠手下的人多了去了,如果张献忠怕这样的眼神,他也不能称为大西军的领袖,反正颜容暄是死到临头了,张献忠反而无所谓的说道:“把他嘴里的布拿掉,我倒要看看他的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一个士兵走上前去扯下了颜容暄嘴里的布,颜容暄却出奇的没有大骂,而是深深的喘了两口气。张献忠笑道:“颜大人,骂啊,你怎么不骂了,刚才你不是骂的挺起劲吗?接着骂,我要是怕你们这些狗官骂,我还能成为大帅吗?”
颜容暄摇摇头,冷笑了一声道:“张大帅,暂且称你为张大帅吧,既然被你抓住,我也没想着能活下去,当然,本来守卫凤阳城本官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皇陵丢了,圣上必然是雷霆震怒,我颜容暄的性命肯定是不保,可是我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多杀几个流贼。”
“哈哈哈,颜大人,现在我是真的有些佩服你的勇气了。死到临头还嘴硬,咱们义军一向是替天行道,像你们这种朝廷的鹰犬,我会让你慢慢死,让弟兄们好好的发泄怒火。”张献忠拍手道。颜容暄面不改色,对张献忠说道:“你也配说替天行道四个字?你现在看看,你手下的士兵在做什么?既然你自诩为替天行道,那就应该爱护百姓,自称为义军,却干着跟建虏一样的事情,你这是哪门子的义军?”
张献忠却压低声音道:“颜大人,你不用在我这里使激将法,实话告诉你,进城快活三日的命令是我下的,你以为我会收回这样的命令?替天行道确实不假,但是我的部队也需要维持战斗力,你也算是带过兵的人,激励士气的最好办法是什么,那就是满足他们的要求,你觉得我义军起兵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吃饱穿暖,有银子花,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为什么不能让将士们快活快活?我想,皇陵里应该有不少金银财宝,这些都将是我大西军的军资,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就是为了能痛痛快快活一场!”
“你!”颜容暄怒目而视,没想到张献忠竟然无耻至极,将杀戮满城百姓的事情说的这么风轻云淡,颜容暄刚要再骂。张献忠却摆摆手对刘文秀说道:“将颜大人先关押起来,三天后咱们举行誓师大会,继续向应天府进兵,正好用颜大人来祭旗,我看,就用凌迟处死的方法吧,也让大家听听狗官的惨叫声。”
刘文秀立刻抱拳领命,一块破布重新塞到颜容暄的嘴里,让颜容暄不能说话。几名士兵押着他下去,张献忠走到一个垛口处,展开千里镜望着城内的情形,那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而张献忠却发出了疯狂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