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准备!”“火铳准备!”“火铳准备!”“放!”砰砰砰,陕西华县,战场上白烟弥漫,大量的火铳喷射出火舌,将一发发炽热的铅弹从铳口猛烈的喷射出去,配合后方的弓箭手,组成了一道死亡的铁网,将无数的人笼罩在这炼狱之中。时间已经进入了冬天,正在刘毅的新军加紧扩军,加紧生产新式装备的时候。西北的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自方孟亭领兵将芮城和平陆县攻下之后,闯军三股部队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彻底切断,虽然罗汝才等人领着残兵败将渡过黄河加入了陕西的高迎祥的队伍,高迎祥的人马在短暂的时间内得到了加强,可是事情并没有向对高迎祥等人有利的一面发展。洪承畴,孙传庭,陈奇瑜三人在陕西境内形成的铁三角将高迎祥和李自成等人的部队牢牢限制在潼关以西、富平以东的狭长地带,并且因为洛水上游的阻隔和渭水的包夹,基本上高迎祥的队伍已经被压缩在了同州附近。
本来,高迎祥是带着十万大军出征陕西,加上罗汝才等人汇合的一万多人兵力达到了近十二万,而高迎祥攻入陕西之后,按照农民军的老套路,基本上将他们打下的村寨,镇城的居民全部裹挟,兵力一度达到了接近十五万人的力量。不过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弊端,十五万人马没有什么问题,按照高迎祥的思想,兵力是越多越好,人海战一直是闯军的老战术了。可是人多了,粮草怎么办,闯军的习惯一直都是以战养战,攻下一个城池,获得其中的粮草。然后补充军队,再去攻打下一个城池,如此循环往复。可是目前的形式,朝廷军三路大军将他们前进的道路堵死,高迎祥只能在同州附近打转,为了保险起见,同州城被高迎祥的闯军占领之后也已经被铲城,高迎祥就是想依靠城墙防守也没有了条件。
夏天,陕西大旱,很多地方庄稼地颗粒无收,同州也不例外,队伍的人变多了,可是却没有更多的粮草,这样一来军队立刻面临了粮食短缺的境地,外围的饥兵本来一天就能吃到一顿饭,可是就连这可怜的一顿饭现在都不能保证了。高迎祥着急了,决心主动进攻,当然,进攻的方向不是兵强马壮的西安府,而是向南,往朝廷兵力相对薄弱的商州前进,希望能打通到河南的去路,如果能跟张献忠的兵马取得联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十五万大军的移动谈何容易,几乎是高迎祥的兵马刚动,已经包围他们的洪承畴等人就立刻收到了消息,洪承畴作为三边总督,总领剿匪战事,他立刻命令孙传庭和陈奇瑜同时进兵,追击攻打高迎祥的兵马,而他自己率领两万西安府官军精锐,侧击高迎祥,要完全阻止高迎祥不可能,但是可以在沿途不断的削弱他们,洪承畴的目标是在高迎祥渡过渭水之前,消灭他三分之一的兵马。
“总督大人,流贼强渡渭水,孙大人和陈大人的兵马已经对他们的后队展开了攻击,我们要不要出击?”洪承畴座下首席大将贺炳炎抱拳喊道。战场上全是轰鸣的火铳火炮声,军队的呐喊声,兵器的碰撞声,即便是面对面也需要将声音提高八度才能让对方听见。贺炳炎麾下三千骑兵是洪承畴的大杀器,也是洪承畴一锤定音的利器,他准备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上这支部队。洪承畴听见贺炳炎的禀报声,展开千里镜望向了高迎祥的队尾。
十五万闯军的队伍仿佛是一道洪流一般,蜿蜒数里。为了保持正面攻击的强度和队形的紧密性,高迎祥干脆将军队的横截面排成了百人队,这样就形成了一千五百个百人队,像是粗壮的树干一般,敌军就算是拦腰冲击,也很难一下子就突破他们的阵型。
队伍尾端,追上来的孙传庭和陈奇瑜部合兵一处,对高迎祥的闯军展开了猛烈攻击。此次官兵攻击的兵力也不少,孙传庭带上了一万所谓秦兵的陕西新军,陈奇瑜带上了延绥的老家底,也有一万之数,加上洪承畴的两万人,并华县一带集中的陕西南部卫所兵,一共有五万官军围剿高迎祥。可不要小看这五万官兵,虽然看起来好像官兵的人数要比闯军少很多,但实际上在官兵和闯军的对战中因为装备和战斗力的差距,闯军至少要三倍于官兵才能有一战之力,所以实际上洪承畴集结的部队人数并不少,至少对付十五万闯军是有把握的。
“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尾随追击的孙传庭和陈奇瑜取得了极大的战果,火铳和弓箭构筑起的铜墙铁壁将一切敢于拦在前面的敌人碾碎。闯军的火铳质量很差,除了缴获官兵的火铳以外,很多人用的还是土铳,只能发射铁砂,这种射程不超过十步的土铳对于官兵来说跟烧火棍没有区别。弓箭手就更不用说了,且不讲双方弓箭质量的差距,单是说弓箭手的训练水平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弓箭手这种兵种从出现开始就是技术兵种,弓箭上可没有瞄准器,想要射的准需要进行反复的练习,这就是古代作战当中为什么弓箭手是必须要被步兵保护起来的原因,步兵易得,弓箭手难求。
闯军的弓箭手那是七拼八凑起来的队伍,跟延绥的那些有战斗经验的官兵比起来那是天壤之别,只有挨打的份。根本不能形成整齐的阵型发动反击。而孙传庭的秦军虽然战斗经验不足,可是作战意志顽强,加上装备的加持,竟然打的比延绥的兵马还要有声有色。生生的将闯军的后队给撕开了一个口子。
“妈了个巴子的,贺一龙这个废物,山西守不住,到了陕西他还是守不住,老子就是放个女人指挥军队也比他贺一龙打得好。”队伍前段的高迎祥看见后方大乱,不禁气急败坏的对身边的李自成说道。李自成望着后方,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按理说李自成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可是今天,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袭上心头。以前不一样,总是寄人篱下,在别人手下作战,所以李自成和手下将士的认同感其实不高。可是投奔闯军之后,李自成是真的将这支队伍当成了自己的队伍,也许是因为高迎祥是自己的亲舅舅,这种家族观念在李自成的心中扎根,自然而然的将兵马也当成了自己的财产,如果以后舅舅能走到更高的位置,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继续向上走。
可是现在,怎么样渡过今天的难关才是最大的问题。闯军的前锋已经开始渡河,河面上所能搜集到的渡船并不多,闯军只能多批次渡河,第一批大约有一万人的队伍,这都是闯军的老营兵,高迎祥和李自成都清楚的看到,并不宽的渭水对岸,隐约出现了官兵的影子,其实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官兵怎么可能不在河对面设防拦截自己。所以若是想强渡渭水,就必须突破河面官兵的防线,只有用老营兵打头阵才能有胜算。后方的军队显然抵挡不住孙传庭等人的进攻,李自成心中明白,其实这真的不能怪贺一龙,那些饥兵就算是摆开阵型也不可能是官兵的对手,更不要说还是在转进的过程中。谁去指挥结果都一样,只能用这些饥兵拖住官兵,给老营兵和正兵营争取时间。
“自成,你跟着老营兵一起渡河,队伍当中老舅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去指挥老营兵突破官兵的防御,带上你本部人马一起,老舅相信你,这边就交给我了,我给你争取时间,你要是能在半个时辰内打破官兵,老舅让你当闯将。”高迎祥用力拍着李自成的肩膀道。
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李自成也没想更多,立刻抱拳道:“末将领命!”望着李自成带着本部三千人前去增援老营兵,高迎祥将目光投向了队伍右侧的洪承畴的阵地。他握紧了拳头,“他娘的,洪承畴这个狐狸,就是不动,一定是想等闯军渡河到一半的时候全军杀出,闯军首尾不能相顾,肯定大乱。”高迎祥默默想到。可是偏偏他还就没有任何办法,洪承畴用的是阳谋,根本无法破解。
“呵呵,贺将军不要急,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依本官看,高迎祥自己也知道本官一定会这么干,可是他无计可施,再等等,等到他们大军渡河的时候你立即领兵冲击,打他们的中军。”洪承畴道。“大人,为什么不现在出击,将他们拦截在河岸边岂不快哉!”贺炳炎瞪着眼睛道。“不,梯次削弱之才是本官的目的,一次性拦截损失太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本官可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