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官兵从太原出发已经经过汾州的消息很快就散布到了平阳府,别看闯军在分兵之前留下了十万大军在山西防守老巢,但是这十万大军有两个极其致命的缺点,其一,这十万大军基本上都是闯军后期在山西新收的士兵,十万军当中老兵不足一万人,剩下的都是新兵,而闯军的新兵跟朝廷军的新兵可不是一个概念,闯军的新兵都是饥兵,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是个人就被裹挟入军队当中,所以后期闯军动辄百万的规模,其实有一大半都是饥兵,乌合之众而已,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而第二个致命缺点就是高迎祥留下了罗汝才和贺一龙二人防守自己的后路,这二人本来就不怎么对付,在军事会议上更是经常互相拆台,留下这两人当主将,给十万军队平添了许多的不确定因素,两人各领五万兵马,一个守住芮城,一个守住平陆,平时也没有什么交往,情报信息都不知道共享。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可共享的情报,十万大军分成两部独立作战,加上大部分都是刚加入闯军的饥兵,也不知道如何散布斥候。于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十万闯军盘踞在山西,照理说应该能占领很多地方,可是实际上山西的大部分州县已经脱离了闯军的控制,很多逃难的民众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家园,甚至是官员也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县城继续将城池纳入朝廷的统治范围下,即便是那些城墙被闯军铲平的城市,民众也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乡继续生活。流贼作乱确实不可避免,可是日子还要过,时局艰难,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这些县城的卫戍部队都已经被闯军消灭,所以在民众的自发组织下,很多地方组建了民团乡勇,民众们自己保卫自己的家园。
方孟亭亲率大军出击,虽然队伍中大部分都是步兵,但是有五千骑兵在手,方孟亭倒是信心满满,希望能快点击败闯军,收复山西全境,这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考虑,方孟亭是山西巡抚,原来是在三边总督之下,听命于三边总督,可是皇帝追究这次闯贼爆发的责任的时候,已经免掉了兵部尚书和三边总督杨鹤。这样一来,崇祯的信号就施放的比较明显了,这一次只追究到三边总督这一层,等于是给了几个布政使司的巡抚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新上任的三边总督洪承畴,方孟亭倒是非常熟悉,这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比杨鹤精着呢,而且兵法谋略样样不差,若是自己这一次出击不能将闯贼击败,恐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了,洪承畴刚刚上任,崇祯轻易不会动他,山西收不回来,最先用来开刀的肯定是自己,所以这一次自己也算是孤注一掷,主动领兵出击,力求击败闯贼,立下功劳。
闯军的活动范围在平阳府以南,平阳府的府城是平阳城,自然城中也有一些闯军的细作,当两万大军进入平阳城范围的时候,不出任何意外的被城中的闯军细作侦知了消息。可是这一点方孟亭也避免不了,因为两万大军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大部分都是步兵,这些卫所兵可不是青弋军或者天雄军这样的精锐,让他们不歇息的千里奔袭,他们做不到,所以没办法,必须要在平阳城进行一次补给。平阳城是大城,闯军的攻城能力缺乏,所以并没有拿下城池的能力,当时高迎祥等人在平阳府大杀四方的时候,可是将平阳城给放过了,不是他们不想打,而是没有能力打,所以平阳是这次大战中朝廷仅存的城池,当闯军离开之后,平阳城和周围的县城才慢慢恢复生机,不过高迎祥不是傻子,依然放了不少细作在城内,充当耳目。
“城我们不进了,抓紧时间补给,然后立刻对南边的闯贼展开攻击,先打平陆,再打芮城,一定要将这两个港口夺回来。吕将军,你先领三千骑兵朝前开路,若是遇到大股流贼不可恋战,拖住他们,等大军来援。咱们已经进入了平阳城的地界,只要高迎祥不是傻子,一定有眼线在此,我们的行踪已经完全暴露了,索性大张旗鼓的攻击,闯贼要是有种,就将所有兵马集中起来跟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一场。”平阳城外,方孟亭正在布置下一步的行动。毛胜义和吕天放在一边仔细听取他的安排。
大军补给的时间很快,平阳城的存粮还有不少,方孟亭又是山西巡抚,整个山西布政使司最大的文官,所以他出面调粮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吕天放接令之后立刻率领三千大同骑兵先行,前去探路,其实方孟亭的用意非常简单,三千大同骑兵行动迅速,相当于先遣部队,若是能吸引流贼前来攻打那是最好,就在野战中发挥骑兵的优势消灭流贼,若是流贼惧怕骑兵,那么一定不敢和大同军争锋,他们只能收缩兵力,若是全部集中在两个城中那就更好了,方孟亭最头疼的就是流贼分散开跟他们打游击战,而且流贼的裹挟能力惊人,这样打下去不会有结果,反而事情会变得复杂,若是能将他们集中消灭那就再好不过了。
望着大同军骑兵远去的背影,方孟亭不禁对身边的毛胜义感慨道:“大明精锐尽在九边,瞧瞧这大同军镇的骑兵,怎是卫所兵能比的,若是大明各地的兵马都像大同军这般,流贼又如何能壮大到如此地步。唉!”毛胜义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作为武将,对于大明的军队,毛胜义显然更加有发言权,不能说方孟亭说的不对,但是,大同军在毛胜义眼里也并不是什么强军,若是跟北虏打仗可能还有来有往,碰到建虏,大同军也只有吃瘪的份,若说强军,毛胜义可是听说了,朝廷的新军那才是真正的强军。不过在方孟亭面前,毛胜义肯定不能将心里话说出来,对于流贼来说,大同军的战斗力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驾!驾!”吕天放抽打着胯下的战马,作为游击将军,吕天放一直有一个习惯,就是身先士卒,不论是作战还是行军,吕天放都喜欢冲在最前面,虽然这样做从战略上讲并不对,万一主将遇险,则全军都会有崩溃的危险。可是吕天放这么干反而刺激了全军将士的士气,主将冲锋在前,将士们更是用命。纷纷低着头抽打马匹,紧紧跟着吕天放。大军很快经过了翼城,将方孟亭的主力远远甩在了后面。
“报!将军,将军,不好了,官兵,官兵杀过来了。”一名裹着黑色头巾的闯军哨骑飞马冲进了平陆县,向正在县衙中饮酒作乐的贺一龙报信,自从占领了平陆之后,贺一龙更是有些放飞自我,反正高迎祥等人外出打仗去了,自己和罗汝才又不驻扎在一起,在现在的平陆县,他贺一龙就是土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若不是高迎祥严令约束军纪,贺一龙非要整个十个八个美女,再配上美酒,快活一番不可。可是现在,他只能在县衙中偷偷的饮酒,身边只有自己的亲兵。并且叫了县城里的戏班子来给自己唱戏,在县衙之中躲着享乐。
报信的哨骑冲进了县衙,正将一大碗美酒喝进肚子里的贺一龙皱紧了眉头,这是哪个他娘的不开眼,白白打扰了自己的兴致。只见士兵扑到贺一龙的面前,大声的禀报。贺一龙抬脚将他踹翻,手中一碗酒直接泼洒到他的头上,“你他娘的没长眼睛啊,没看见老子正在听曲吗?”士兵唯唯诺诺,虽然不知道当家的为何大怒,可是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他再次禀报道:“将军,前面的兄弟们侦知,官兵已经过了翼城,现在正朝咱们这边杀过来,将军若是再不想办法,官兵可就要兵临城下了啊。”
贺一龙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官兵?官兵怎么会杀过来,是哪里的官兵过来了?这么长时间双方不都是平安无事吗?难道是方孟亭,他怎么有胆子打过来?混蛋,一定是这个狗官知道闯军主力外出作战,他趁着现在空虚的时候打过来想抄自己的后路。“给老子说,是什么官兵,从哪里过来的?”贺一龙揪住士兵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
士兵立刻回答道:“是方孟亭,是方孟亭的人马,他们从太原府过来,到了平阳城的时候就被闯王留下的兄弟侦知了,先锋骑兵已经到了翼城,咱们的兄弟在翼城县看见他们的骑兵,所以小人飞马前来报信,官兵绝不少于两万人,先锋骑兵少说三千。而且,而且。。。”
“他娘的,而且什么。”贺一龙吼道。“而且,这些骑兵恐怕不是普通的骑兵,有些像是大同边军。”士兵答道。贺一龙愣了愣,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