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的一声暴喝让洪硕焕和朴南奎二人的汗毛都倒竖起来,终究还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两人手无寸铁怎么能抵挡的住凶神恶煞的金兵,身后有马蹄声传来,两人向后瞥了一眼,不禁魂飞魄散,只见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队五人的骑兵向他们猛冲过来,嗖嗖嗖几只刺箭射出,贴着他们的身体划过,形势万分危急,朴南奎急中生智,对洪硕焕说道,“看到前面的沼泽了吗,这里的雪很厚,马匹跑不快,咱们冲到沼泽那边,他们的马不敢进去的。”身为武将,朴南奎倒是对战马的习性很了解,动物比人的感官要敏锐很多,他们对大自然的危险充满了天生的警觉,对于沼泽,战马是不会贸然闯进去的。
两人立刻在雪地里一深一浅的跑动起来,但是身后的战马越追越近,箭支也不断的射出,好几次差点就要射中二人,几十息的功夫仿佛像一个世纪一般漫长,两人终究还是快了一步,一头扎进了沼泽丛之中,一人高的野草遮蔽了他们的行踪,金兵的战马果然如朴南奎所说不敢进沼泽,领头的军官却说道:“你留下来看守马匹,其余几个跟我进去,一定要抓住他们。”悍勇的八旗士兵竟然下马步行进入沼泽,沼泽不仅对于动物来说是天然的禁区,对于人来说也是一样的,首先进去的洪朴二人就遇到了麻烦,他们跑到沼泽的中央,洪硕焕一脚踩空,整个右腿一下子陷进了沼泽里,沼泽的吸力非常大,洪硕焕快速的下沉,朴南奎心急如焚,他找到一截枯树枝,将树枝的一头递给洪硕焕,洪硕焕抓住树枝然后奋力挣扎,朴南奎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将朴南奎给拉上来,就在二人努力求生之际,突然后方的杂草丛一阵摆动,只见身后一下出现了四个镶白旗的八旗士兵,领头的应该是一个壮达,只见他口中大呼着满语,朴南奎作为武将,在义州边界常年跟他们打交道,自然能听懂个大概,原来那个壮达竟然是要活捉他们,只见四名金兵纷纷收起弓箭,呈扇形向他们包抄过来,洪硕焕对朴南奎大叫道:“朴大人,赶紧走,不要管我了。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朴南奎却不愿意放弃,“不行,洪判官,要走咱们一起走,如果都走不了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吧,青山处处埋忠骨,我朴南奎不怕死。”洪硕焕泪流满面道:“朴大人,你何苦?”
四个金兵离他们只有不到十步了,他们也是很小心的走着,生怕遇到吃人的沼泽,朴南奎已经可以看见那个壮汉脸上残忍的笑容,金兵对待逃犯一向是无比残忍的,就在前几天有俘虏想逃跑,被抓回来之后无不是被虐杀而死,死后还要将头颅砍下悬门示众。
朴南奎依然是不松手,“就让我们死在是这里吧,你们这些狗东西,畜生,仁祖大王,小臣不能再效忠了。”壮达猛地扑上去就要抓住朴南奎,但是突然他的身子感觉重心不稳,脚下站立不住,竟然也陷进了沼泽里,原来在朴南奎身边不到一步的地方就是一个沼泽坑,那个壮达两个腿都陷了进去,急的哇哇大叫,剩下三个金兵不知怎么办才好,是抓逃犯还是就领队,那个壮达气急败坏的叫道:“混蛋,还不来救我,先救我。”
看到形势突然出现了变化,朴南奎和洪硕焕的求生欲又是升起,只见他猛然发力,洪硕焕也配合他发力,同时左脚用力猛蹬,噗的一声,朴南奎忽然感到手头一松,力道卸去,两人一下扑倒在地,总算是出来了,那边三个金兵手忙脚乱的正在救壮达,他们两个人抓着壮达的双手,一个人托住壮达的脖子,奋力向上提,壮达疼的哇哇大叫,但是没有办法,朴南奎和洪硕焕顾不上休息立刻向前跑去,壮达看到二人要从视线中消失,气急败坏,吩咐大家停下,壮达的上半身还在外面,所以他取下了背上的弓箭,拿出一支刺箭,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箭速奇快,噗嗤一声射入了朴南奎的大腿,朴南奎啊的一声扑倒,但是很快洪硕焕又将他扶起来,二人顾不上包扎,朴南奎就那样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金兵的视线,只留下了满地的鲜血,而金兵们只能重新救起他们的领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出来。
被救上来的壮达的嘴角却不自觉的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寒风呼啸,惊心动魄的逃亡行动结束之后,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夜色重新恢复了宁静,只能听到偶尔的马鸣。
皇太极的大帐,皇太极端坐在正中,两边坐着八旗旗主,鲍承先也坐在下首,地上跪着几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刚才的壮达还有降兵,居然送饭的老伯也在其中。他们齐声喊道:“启禀大汗,行动已经完成。”皇太极赞赏的看着鲍承先,鲍承先捋须笑道:“恭喜大汗,计策已经完成了一半,现在就看这两个人能不能把消息传递到明国的皇帝那里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鲍承先设计好的反间计,不论是追击他们的壮达,还是送饭的朝鲜老伯,还是围坐在火堆边的几个明军竟然都是事先找好的人,壮达是皇太极的亲卫队长多尔济假扮,朝鲜老伯是金兵中的朝鲜向导,而几个明军则是随鲍承先一起投降金国的心腹。他们共同完成了这样一个宏大的计划,就是要让这两个人把袁崇焕通敌的消息带回去。
(渔夫按,历史上,鲍承先的反间计也是这么实施的,只不过具体的实施人不是两个朝鲜的官员,而是京师城外牧马监的首领太监杨总管,鲍承先事先让两个投降金兵的辽东军游击故意在关押杨太监的牢房前对话,内容当然就是袁督师怎么怎么和皇太极勾结了,然后杨太监就故意装睡,暗中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夜里,看守杨太监的士兵故意离岗,卖了个破绽,杨太监就这么轻松的越狱了,逃回了京师,后来的事情史书上就记载的很明确了,袁崇焕下狱问斩,哦,还不是问斩,是千刀万剐。其实崇祯和大臣们只要不傻都能分析出来,这是明明白白的反间计,他一个老太监何德何能竟然能从十几万大军中逃出,这不是摆明了皇太极放水吗?可偏偏满朝文武和崇祯自己就是相信,其实渔夫认为这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还是前文提到的,五年平辽的失败和袁崇焕冒天下之大不韪拿皇上和京师的外戚勋贵文武百官做他功成名就的筹码,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朴南奎和洪硕焕两人不敢停歇,朴南奎忍着剧痛被洪硕焕搀扶着一瘸一拐向前走着,洪硕焕撕下衣服上的一片布料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但是还是有时丝丝鲜血从缝隙中流出来,经历千辛万苦两人终于是在黎明时分赶到了京师城外关宁军的驻地,此时袁崇焕等人已经进城,城外军营的驻扎的最高将领是祖大寿,何可纲陪同袁崇焕一起进城了,关宁军和宣大军还有保定军分成三个营区驻扎在外面,两人也不知道该到哪个军营去,随机选了一个径直走了过去,“站住!”两人在阳光升起之后在雪地里面就显得比较显眼了,瞭望塔上的明军哨兵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上面的士兵立刻知会了下面巡逻的队伍,立刻是有几个哨兵走上前去,喝止了二人,洪硕焕的汉话说的比朴南奎好,他立刻回答道:“在下是朝鲜义州判官,身边这位是义州都护府使,我们冒死从敌营逃出,还请天兵开恩,带我等进城去找朝鲜使节。”
几个哨兵一听,竟然是朝鲜人?还是从建虏那边逃过来的,那会不会是细作,那个队正观察了一下,确定后面没有任何追兵或是埋伏之后带着几个士兵走了过去,他们发现其中一个朝鲜人身上竟然有伤,他们来到的军营正是关宁军的大营,哨兵队正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眼尖,一眼就看出来朴南奎腿上扎的正是一支建虏的四棱刺箭,伤口颇深,箭头从后方射入,前方穿出,如果再不救治这个人就会流血过多而死,即便救过来,恐怕这条腿以后也瘸了。看见被建虏射伤的人,作为关宁军这种长年和建虏交战的部队军人,这个队正首先就信了几分,如果说是苦肉计,那也太苦肉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随时有性命之忧。
队正立刻同情起这两个朝鲜人来,看他们胡子拉碴,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情况应该不假,他立刻吩咐几个士兵上前扶住朴南奎,洪硕焕心头猛地一松,总算是得救了,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队正立刻走过去,将他扶起来,众人一起回了大营,队正不敢怠慢,在将他们安顿之后立刻前去禀报了上级官员,然后层层上报,不一会就报到了祖大寿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