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愿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但是不起作用，眼泪马上就要奔涌而出。
祝星愿别过脸去，不想让陆湛看见自己的脆弱。
“原来你还在怪我。”
陆湛也别过脸，不看祝星愿，因为那件事他对祝星愿一直都很愧疚。
“沈洁的那件事情，是我没做好，没能保护好你。”
陆湛低下头，握紧拳头，眼眶有点红了，他不想让祝星愿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无能而又懦弱。
祝星愿本来已经做好了伤心离去的准备，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我才没有那样想。”
那声音急切，带着浓重的鼻音。
陆湛下意识地就要转过头。
“别动，你别转过来。”
祝星愿感觉自己还在流眼泪，脸上湿湿热热的，制止了陆湛的动作。
“你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才难过的吗？”
陆湛到现在还在坚持着这个想法：是上次他没处理好沈洁的事情，让祝星愿难过了。
“我和我爸明明说好了，他也答应会帮我，没想到他竟然临时反悔了，差点害了你。”
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曾经在他心目中形象高大的父亲，陆湛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要是他再有力量一点，能够不用求他帮忙就好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现在还只是学生而已。”
顾笙轻轻扯了扯陆湛的衣袖，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看到了陆湛紧紧地抿在一起的嘴唇，还有因为用力而紧绷的面部肌肉。
“我们都是学生，所以我们之间是没有差距的，是毫无分别的。”
陆湛心中涌起一股热浪，不顾祝星愿的提醒，转过脸，和祝星愿面对面。
四目相接，陆湛弯下腰，看着祝星愿的眼睛，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重复道：“祝星愿，我们之间没有差距，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一定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陆湛的目光温暖明亮，像是一团火焰在燃烧，不仅在陆湛的心头燃烧着，似乎也引燃了祝星愿心里的那团火焰。
但也仅仅是“似乎”而已。
陆湛的目光太烫太亮，祝星愿别开眼睛，“你让我想想。”
那些自卑的、阴暗的念头好像都被陆湛赶走了，陆湛如火光一样，照亮了她心里的每个角落。
“不管怎么样，你一定都要相信这一点，我们都是一样的，无所谓出身、无所谓家庭。”
陆湛的双手轻轻搭上了祝星愿的肩膀，看着祝星愿红彤彤的眼睛和鼻头，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轻，怕吓跑了面前白兔一般的姑娘。
“你让我想一想……”
祝星愿喃喃着，慢慢地蹲下。
陆湛的话语一直在她耳边回荡着，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坚定有力、掷地有声。
在这声音中，祝星愿好像找到了自己一直以来先要寻找的平等。
在家里，她饱受母亲的独裁统治，爸爸的残疾也让她受过不少的嘲笑。
沈洁莫名其妙的针对，李雯雯权衡利弊之后的疏远。
她一直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平等的，母亲对她有生育之恩，她要报答，要屈从。
爸爸为了维持这个家，忍耐着，她也是，努力帮着维持表面平和。
有权有势的人，莫名其妙的针对，她没权没势就应该忍受。
付出真心却得不到回报，她只能安慰自己运气不好。
可是现在，陆湛对她说，大家都是平等的，至少他们两个人之间是这样的。
她应该相信吗？
或者说，她有权利相信吗？
选择也是明码标价，她不想再让真心错付，明知不会有一个好结局，仍旧固执。
把自己的心浸泡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混入盐巴的温水中，等待着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
祝星愿的脑子里有无数的念头在争斗着，她忍不住用手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不要着急，你现在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是我会通过努力让你相信的。”
陆湛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祝星愿站了起来，拉开她的双手，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我要回家了。”
祝星愿的脑子里乱得很，站起身后，吸了吸鼻子，匆匆离开了。
“我会想清楚的。”
像是保证又像是誓言，祝星愿只留下了这一句话，在风中飘过，又回到两人的心上，像是春天里的种子即将在心田中发芽。
陆湛没有着急追上去，手心已经被汗濡湿，他在校裤上面胡乱地擦了擦。
对着祝星愿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我等你的答案。”
祝星愿的脚步顿了顿，忍住套回头的冲动，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里，祝星愿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大床里，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真的是平等的吗？我们的那些差距，真的能这样被轻易消除吗？”
祝星愿不断地问自己，叩问自己的内心。
“愿愿，快出来吃晚饭，爸给你做了最爱的莲藕排骨汤。”
门外传来祝深的声音。
兴许是因为陆湛的话，全面调动了祝星愿敏感的神经，她觉得今天祝深说话的声音，格外的轻、格外的无力。
祝星愿跳下床，推开房门走出去，“爸，你今天又和妈吵架了？”
祝星愿走到祝深面前，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祝深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敢和祝星愿对视，端汤的动作也顿了顿，“哪里有？小孩子别操心大人的事情。”
祝星愿一看就明白了，这只是祝深粉饰太平的话。
“爸，实在不行的话，这个家也不是非要不可。”
祝星愿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祝深在家里任劳任怨，王玲对他有无尽的指责。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现在你最要紧的事情是高考，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祝深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把汤放到桌在上后，轻轻拍了拍祝星愿的手，眉毛皱在一起，假装严肃地说道。
“爸，你的腿最近还会疼吗？”
“平等”像是魔咒，祝星愿正在用现实唤回自己的理智。
“老毛病了，我早就习惯了。”
祝深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藏起了自己受伤的那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