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秦端再诡计多端,也没想到这云梨去而复返。
甚至用弓弦杀人。
他越挣扎,弦嵌进皮肉越深。
身后之人根本是下了死手。
他竟不知道秦贤和这个姓云的关系这么好。
“你,你敢杀我?”
秦端双目布满红血丝,脖颈上落下一层血幕。
“我……可是梁州之主。”
杀了他,你云梨这辈子就完了。
云梨凑近他脸庞,笑得像鬼魅。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敢!”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难道还怕再死第二次吗?
就连云梨自己都没意识到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心。
那些不好的记忆和现在场景重叠,她现在救的不只是秦贤,还有自己。
手下的力量越来越重,眼看秦端只进不出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云馆主。”
这一声瞬间把云梨拉回思绪,手下力度一松。
秦端死里逃生,跌在地上,捂住脖颈疯狂喘气。
看云梨的目光都有了惧意。
秦端是是是万万不能杀的。
云梨平复呼吸,松了口气。
还好被秦贤制止,不然自己真的下了死手就完蛋了。
对了,秦贤。
她蹲下,秦贤被粗重的铁链绑着,胸口破了极深的洞。
不止能看到肋骨,还能看到心口微弱散发着光芒的灵根。
原本就受损,现在完全破碎。
云梨无济于事将星河贝按在它胸口。
可是根本没作用。
只能缓慢修复伤口。
秦贤按住她的手背,极其虚弱地扯了一个笑。
“别杀他。”
都被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管别人。
云梨不是个圣母心的人,相反她十分理智。
刚才差点酿成大错,她也清醒过来,秦端不能死在她手上。
云梨一路杀过来,此时外面已经被层层围住。
情况不是很乐观。
她断掉锁链,把秦贤扶起来。
秦贤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苦笑:“不用救我,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没关系的。他会留我一命。”
指着秦端大发善心,不如想想怎么答谢她。
云梨将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你觉得我会放弃你吗?”
这不是她云梨的作风。
秦贤枯木似的双眸中,升起一点儿火星。
但是胸口的剧痛告诉他,没必要了。
他垂下眼眸,声音很是沉闷。
“我已经是个没用处的人了。”
无论是对秦家,还是对他自己。
云梨侧眸看向他,“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有没有用处。”
“别说了,看我吧。”
她抽出秦端的剑,带着秦贤冲了出去。
秦贤从没见过她用剑,但是听说过云梨参加首席选拔比赛,用剑鞘和李新打。
李新的水平他是知道的,能和她打个不分上下,并且险胜,水平一定很高。
但是眼前的云梨,远不止水平很高这种夸词。
兵器锵锵,刀光剑影,那银白色的剑好似神器下凡。
所经之处一片鲜红,而执剑之人眉目冷静,像个杀戮机器。
秦贤不由得失神。
从前觉得云梨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修为高深,总能把所有事情解决。
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却给人以巨大的安全感。
如今发现,远不止高山。
更像是云端后,高高在上的神明。
瞧不清庐山真面目,一出手就是惊世骇俗。
几乎是踏着血走到大门。
云梨回身看了一眼。
“政权更迭与我无关,但是奉劝一句。”
“在没有魏宗主的陈罪书之前,尔等都是乱贼。”
人群中的宋昱目光平静,他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
云梨刚想把门踹开,突然,门被从外面打开。
还没见到人,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说得好啊。”
听到这个声音,宋煜等人面色大变。
“魏某早就听说过云馆主的大名,只恨没机会拜会。”
“没想到得见会是在这幅场景。”
门开,乌压压一片人。
为首的中年男子带人阔步走进来,语气难掩欣赏。
云梨看到了站在后面的谢千行。
谢千行赶紧过来把秦贤搀扶住。
“魏宗主刚回到明州,听说你只身救人,马不停蹄赶过来。”
云梨颔首,“魏宗主。”
魏缪:“本来应该好好招待云馆主,但眼下魏某还有事情要处理。不知云馆主是否留在明州?好让魏某得空答谢。”
云梨礼貌拒绝。
“既然魏宗主来了,我等便放心了。现在就回羽城医治秦公子。”
魏缪点头,看出秦贤伤重,也不再纠缠。
“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
几人走时,云梨忍不住回头看了宋昱一眼。
他仍旧在人群中,也在看她。
目光相对,一个心如死灰,一个无言叹息。
云梨现在的心情挺复杂的。
老实说宋昱待她不错,从前天水宗的那些破事,都是他为自己说话。
但是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明明是个光风霁月,年少有为的二把手。
却贪心的想要更多。
秦端那等庸主,怎么可以相信。
云梨有些恨铁不成钢。
依稀记得几年前除凶兽,彼时他尚是天水宗的首席弟子。
意气风发,满腔抱负。
如今却免不了落得个阶下囚的身份。
云梨走出几步,忽然转过身。
把两人动作尽收眼底的魏缪笑了笑,先她一步开口。
“云馆主放心,我想我和宋长老是有些误会,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弦外之音:他并不会伤害宋昱。
云梨其实也没想用自己的面子来保护宋昱。
眼下被魏缪直接轻而易举点出,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挣扎是因为,对她好的人她实在狠不下心。
别人对她三分好,她非得还十三分的。
不过既然魏缪都这么说了,她矫情也没意思。
告了辞就离开天水宗。
走了一会儿,云梨想问问秦贤是回秦家还是跟她们回羽城。
谁知话还没问出口,一直强撑着的秦贤跪下了。
云梨吃了一惊,剜了谢千行一眼。
后者连忙要去扶人起来。
秦贤抬起脸,黑漆漆的眸子透露出悲怆。
“不回谢家了。”
云梨曾经见秦贤都是骄傲自信的少年郎模样,哪里见他这副表情。
又无助又可怜。
她:“那就不回。”
秦贤垂下眼眸,倏尔落下一大滴泪。
在夜色中,泪痕映着清辉,很明显。
他攥紧衣袖,断断续续开始说一些丢掉尊严的话。
“可以跟你会羽城吗?”
“我,我虽然没了灵根,但是我可以帮着打打杂,不用工钱。”
“我什么都能干,只要你能带我走——”
话没说完,面前多了一只纤细漂亮的手,在月光下透着光。
少女的声音坚定温柔。
“我带你走。”
“没关系,我教你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