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从来没有这样觉得乏力过,连锄头都扛不动了,只好拖在地上走,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印子。走着走着,脚有些不听使唤,总想往下滑溜,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管怎么样,得把姬寻埋了,他是为了救她,才被喇嘛打死的。仇归仇,恩归恩,得算清楚。
终于回到破房子里,姬寻躺在地上,身子已经有些僵冷了。她实在没力气把姬寻的尸体拖到外头去,干脆就在屋里挖坑,反正这屋子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想来也不会有住。
一柄锄头握在手中似有千斤重,勉强抬起砸下去,刨出零星的一点尘土。
是饿了吧,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所以没有力气。
灯草锄几下,便停下来歇会,再接着刨坑,好几次因为把握不住锄头的重量,她跌倒在地上,喘口气,撑着又站起来,继续刨。
萧言锦带着温容他们赶回来的时候,灯草的坑还只是个浅浅的洼。
萧言锦从老郎中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心急如焚的赶过来,看到憔悴得不成样子的灯草,只觉得心疼,同时也内疚极了,谁能想到那么巧,摩达也去老郎中那里,刚好就遇上了。
“爷,”灯草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伸出的手颤抖着,像个好不容易寻见爹娘的小孩。
萧言锦赶紧上前把人紧紧抱住,“我回来晚了。”
“不晚,爷说两天,这还没到两天……”她话没说完,眼睛一闭,晕过去了。
萧言锦抱着她,感觉她的身体异常轻,好像他手里的只是一副躯壳。若梦赶紧拿起灯草的手把脉,许久,沉默不语。
“如何?”
若梦摇了摇头,“脉相杂乱,没有规律,明明已经力竭气尽,却没有性命之忧,还真是古怪得很,现在只能等她自己醒来了。”
萧言锦知道灯草有元魂护体,无论怎样都不会死,可他关心则乱,一颗心还是吊到了嗓子眼,听若梦说没有性命之忧,才落了下来。
温容蹲在姬寻的尸体边,伸手去揭他脸上的面具,若梦看他一眼,“人都死了,又何必好奇?”
温容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讪讪笑,“若梦姑娘说的是。”
刘登问萧言锦,“主帅,要把这人埋了么?”
萧言锦说,“埋了吧,灯草特意借了锄头来,就是想埋了他。”
刘登便拿了锄头挖坑,若梦凝视着姬寻的尸体,突然蹲下来,摸了摸他耳朵后面。“他还没死。”
刘登一愣,“没死?我刚看了,他身子都僵冷了。”
若梦,“是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他应该练过龟息大法,在性命受到危胁时,身体会本能的封住所有命脉,让身体僵硬变冷。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其实还有一丝游息。”
萧言锦问,“能救么?”
“我没这个本事,”若梦道,“我师傅应该能,不过救他很麻烦,不知道我师傅肯不肯?”
温容,“言锦兄,你当真要救他,他可是你和灯草的仇人。”
萧言锦看着怀里昏睡的灯草,“她若醒着,应该会救他。”
若梦,“既便谷主答应救治,这么远的路,谁送他去?”
萧言锦沉吟片刻,吩咐刘登,“天亮之后,你去雇两辆马车,咱们分成两路,你带姬寻去杏花谷,我带其他人走。”
刘登,“主帅打算怎么走,若借道沧澜县去往潭州,只怕是不行了。”
萧言锦摇摇头,“不去潭州,去宝阳,到了那里再做打算。”灯草昏迷不醒,他不能再冒险,先折回宝阳,摆脱了危险再说。
清晨,天刚蒙蒙亮,两架马车从镇上出发,一个朝北,一个向西,分道扬镳。
往北的马车大一些,里头坐了四个人,若梦抱着灯草,温容和眉儿坐另一边,萧言锦穿着粗布衣裳,头戴斗笠,扮成车夫赶车。让堂堂西北王驾车,说起来有些不妥,可是没办法,温公子和眉儿这对身娇肉贵的主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啥事也干不了,若梦要照顾灯草,驾车的事,便只能他亲自来了。
——
雷继照为了粮草的事焦头烂额,粮征不上来,朝廷的粮草又迟迟不到,再过不久,渭阳不用打,就会不攻自破。
一连收到几封军报,都是无稽之谈,说在仓澜县遇到肃王乱党,差点就要抓住,结果肃王亲自现身,把他们救走了,简直荒谬,肃王是什么身份,怎会单枪匹马出现在仓澜县救人?
他重重拍着桌子,“去叫许将军来。”
许怡怜在自己营房里,脸色很是阴沉,“这么说,不是我们杀不了她,是她能起死回生?”
渡川,“江湖上是这么传的。有人在仓澜县附近的镇子见到过她和肃王。”
“过年的时候,你在随州见到灯草,这么快,她就到了仓澜县,应该是借道去潭州,他们胆子也够大的,仓澜县没有驻军,也是朝廷的地盘,他们就敢这样大摇大摆穿城而过?”
正说着,小兵在门口报,“许将军,大将军请您去一趟。”
许怡怜,“估计雷将军也接到消息了。”
进了议事厅,雷继照将军报往她一递,“许将军看看吧,说肃王在仓澜县出现了,无稽之谈。”
许怡怜,“军报说的没错,肃王是在仓澜县出现过。”
雷继照一惊,“许将军如何知道?”
许怡怜,“趁着过年休战,肃王去随州接肃王妃,借道仓澜县去往潭州。还有一件事,大将军听说了么,肃王妃能起死回生,现在许多江湖客闻风出动,都想抓到她,不止一人见到她与肃王在仓澜县附近出现。”
雷继照先是一惊,后又一喜,“军报上说,仓澜县已经将城门封锁,正在追查肃王下落,只要抓到人,这场仗……”
“肃王若是这么容易被抓到,他就不是肃王了,”许怡怜给他泼了一瓢冷水,“以我对他的了解,肃王很有可能不在仓澜县了。”
“他要去往潭州,就只有仓澜县这一条道。”
“若他不去潭州了呢?”
雷继照,“……”
“那他会去哪?”
许怡怜走到地图上,凝神许久,在宝阳县上点了点,“他会去这里。来人,传信给宝阳县附近的探子,要他们注意肃王行踪,集合队伍,立刻出发,一定要赶在宝阳城外截杀肃王与肃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