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跑,就是整整一夜,温容被颠得五脏六腑挪了位,连身前的人都抓不住了,两条胳膊无力的垂下来。那士兵没办法,抓起温容的衣袖在自己腰上打了个结,把温容绑在身上,片刻也不敢耽误,朝着汀谷一路狂奔,终于在天亮之时,把人毫发无损的送到,方松了一口气。
温容早颠晕了过去,被抬进营帐,小心的放在榻上,若梦替他摸了脉,说,“主帅,温公子受了惊吓,又连夜奔波,一时惊厥了,待他醒来进点汤水,便无事了。”
萧言锦点点头,看了温容一眼,转身出去了。
温容到中午才悠悠转醒,看着陌生的营帐,茫然了一会才找回了记忆。他撑着坐起来,头还有点疼,但这不重要,他起身下榻,穿好鞋,倒了杯热茶喝了,问门口的守兵,“主帅在哪?”
守兵认得他,“温公子醒了?”守兵认得他,热心的替他引路,“主帅的营帐在那儿。”
温容跟着他,穿过三四个白色账营,到了主账,挑帘子进去,萧言锦见是他,正要开口,温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姓萧的,我拿你当兄弟,你却坑我,你对得起我么?我就说嘛,押运粮草,为何一个兵不派,你说这样不引人怀疑,其实就是让我去送死,对不对?”
屋里的人都被温容这一通泼妇骂街的架式吓了一跳,看看温容,又看看萧言锦,不知所措。萧言锦倒是沉得住气,静静立在沙盘前,任温容指责。
见萧言锦不吭声,温容便认为他是理亏,愈发气愤填膺,“便是要拿我做饵,总该告知一声,就这么信不过我?”
萧言锦这才淡淡道,“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知道得越多,越难活命。”
“一派胡言!”温容跳起脚骂道,“上回说为了救我,射我一箭,养了数月才好,这回又拿活命的话诓我,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受罪,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狼心……”
灯草走到他身后,果断的抬手,一个手刀砍在温容后脖子上。
也不知力不够,还是下不了狠手,温容居然没倒下,缓缓又愕然的转身,盯住灯草,把停顿的话接了起来,“……狗肺的小人,你们……”
灯草再度抬手,温容惊恐的退到门边,有些语无伦次,“……一个两个,都没良心,都是狼,狼……”
灯草步步逼近,温容冲萧言锦大叫,“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打死我么?”
萧言锦这才说,“灯草过来,让他骂,骂完他就消停了。”
灯草瞪了温容一眼,回到萧言锦身边。
温容悻悻的摸了下鼻子,语气还是有些冲,“我的婢女呢?”
“应该送回来了,”萧言锦道,“大概在哪躺着没醒。”
温容慢慢踱过来,摸了摸沙盘的木框,“说吧,怎么回事?”
沈澜心笑道,“温公子,我来说吧。”
温容对姑娘总是和颜悦色,当下缓了脸色,“沈都尉请说。”
“皇帝用西北军诱主帅出征,打的就是断我粮草的算盘,只要我们断了粮草,不必费一兵一卒,只需围困,便可大获全胜。是以,温公子一出平西郡,敌军就知道了消息,公子走的是经浦县的路,敌军定会让宝阳县驻军来劫公子,公子全然不知,敌军才不会为难公子。”
“不过公子也不必担心,主帅自不会置公子性命不顾,在周围,早已经布下了陈虎将军的精兵。一路暗中跟随公子,到了宝阳驻军的粮库,反而将他们的粮草抢了一半,剩下的再放火烧掉,如此一来,既断了敌人的粮草,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歼敌两千,算是个小小的教训。温公子在此役中,立了大功呢。”
如此说来,萧言锦做了万全之策,并未让温容真正涉险,但温容气的也不是让自己涉险,而是萧言锦什么都不说,把他蒙在鼓里,当个傻子。
他看着萧言锦,“为何我一出平西郡,敌军就会知道,你透露的消息?”
“无需本王透露,重金之下必有那不要命的,断粮草是他们的计划之重,自然早早就盯上了你。”
“所以你让我结交城中富户,大肆采买粮草,一点也不藏着掩着,我还以为平西郡是你的地盘,行事高调些也无妨,没想到……”
沈澜心道,“平西郡的百姓,自是向着主帅,但南来北往的商人穿梭不停,有些消息不经意间就漏出去了。”
温容点点头,“行吧,此事就算了了。但若有下次……”
“计划当属绝密,无关人等自是不知为好。”
温容差点又要炸毛,“我险些送了命,是无关人等?”
萧言锦知他余怒未消,便不再说下去了。
——
消息传回渭阳,雷继照大怒,“肃王的兵马驻扎在汀谷,哪里冒出来的人偷袭宝阳粮库?”
报信的人嗫嗫说不清楚,被雷继照一脚踢翻,“来者是何人都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糊涂仗?烧了粮库,损兵两千,却让敌军反劫了粮草,大摇大摆而去,你们营帅是干什么吃的?”
小兵被踹翻在地,不敢吭声,他带着宝阳驻军营帅余荣的书信来求援,结果被雷继照好一通臭骂。
许怡怜坐在一旁,思忖片刻,道,“大将军,宝阳县驻军十万,粮草尽毁,此事含糊不得,派人押送粮草过去,解了燃眉之急吧。”
雷继照怒气难消,“都是一些饭桶,让他们劫粮草,结果反被肃王劫了粮草,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大将军息怒,”许怡怜道,“此事我想来想去,应是肃王一早设好的圈套,温容是他的饵,诱宝阳出兵劫粮草,目的是找到宝阳驻军粮库,然后毁之。”
“肃王拢共就二十万兵马,哪来的人偷袭宝阳?”
许怡怜想了想,“肃王率军出征时,定有数万人马在半路取道浦县,设好了埋伏。”
“那些兵马在何处落脚?”
许怡怜走到地图前,在宝阳县附近搜索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紫阳县城上,“我竟忘了,当年肃王回平西郡的时候,攻下了紫阳县,想必,他在那里已经安排好了人马。”
雷继照也盯着紫阳县,“有多少人?”
“暂时不清楚,但定没有宝阳县驻军多,”许怡怜道,“所以他们只敢偷袭粮库,并不敢攻宝阳驻军。”
虽是如此,一想到敌人仅用少数兵力,便毁了宝阳驻军的粮库,雷继照就恼火得很。对许怡怜也没什么好脸色,毕竟让宝阳出兵劫肃王粮草是许卫将军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