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锦在夜风中站了许久,待内心的狂躁慢慢平复了,才提脚去了后院。陈招站在廊上,见他过来,远远蹲了个福。
萧言锦问,“灯草呢?”
陈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嗫嗫的,“姑娘说想自己待着,不让奴婢在屋里。”
“你下去吧,”萧言锦道,“夜里不用过来了。”
陈招行了个礼,低头退下了。
萧言锦伸手推门,门纹丝不动,灯草在里头上了栓。
他轻轻拍了拍,“灯草,把门开开,让我进去。”
“……”
“听话,灯草,把门开开。”
“……”
“灯草,开开门,爷有话对你说。”
“……”
任他耐着性子轻言细语的哄,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无奈的摇摇头,从腰间拔出匕首,“真不开,爷就撬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萧言锦把刀尖插进门缝里,轻轻拔动,身为宗亲王,谁敢把他关在门外,也就是灯草了。她对他放肆,他心里反而高兴,相比一味的顺从,他更喜欢她耍耍小性子。
眼看门栓快拔到头了,门却从里面“呼”的一下拉开,露出灯草的面瘫脸。
尽管和平日一样面无表情,萧言锦还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难过。
从前的不堪再度被提起,即便没有表情,心里也是悲伤的。
萧言锦心疼的把她揽进怀里,“灯草,是爷的错,爷没有保护好你。”
灯草没说话,静静依偎在他怀里。
萧言锦轻抚她的背,“告诉爷,那个人是谁?爷要宰了他。”
“是姬寻。”灯草说,“我死而复生的那次,他解开了我的衣裳,从而知道我是女人。”
萧言锦等待下文,然而灯草却没再往下说。他只好问,“后来……”
“后来我醒了,发现他解开了我的衣裳,我打了他,但打不过。”
萧言锦琢磨着这话,听出了一点纳闷,“他只是解了你的衣裳?”
“嗯,他说看我胸口那道伤,是不是愈合了。”
萧言锦松开她,“他只是看了伤口,没别的?”
灯草奇怪道,“还有什么别的?”
“……”
萧言锦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晚上,情绪大起大落,虽然在灯草看来,被姬寻看了身子,便是不洁,但对他来说,是失而复得的庆幸。他不在乎贞洁,只在乎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他长吁了一口气,把灯草拉到桌边坐下,“灯草,这不重要,趁你昏迷时姬寻偷看伤口,这不是什么大事,忘了它。”
灯草愣愣的,“不重要?”
“嗯,不重要,别说被人看了身子,便是……”萧言锦笑了笑,“等到你我的花烛夜,你便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的顾虑并不重要。”
灯草茫然道,“爷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不能有触碰,更不能被人看……”
“姬寻只是看你伤口,没起歹心,这就没关系。”
萧言锦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介意的,本打算饶了姬寻,现在看来,还得杀!
“真的没关系么?”
“没关系,”萧言锦道,“现在可以成亲了么?”
灯草低头不语,半晌点了点头,萧言锦松了一口气,笑意漫上嘴角,灯草却抬起头,“我有个条件。”
“十个也行。”
“我想简单些。”
萧言锦看着她,“多简单?”
“我与爷寻一处山庙拜堂就成。”
“……”
灯草打量着萧言锦的脸色,嗫嗫的,“我知道爷贵为亲王,这么做太简陋了,我就是……”
“依你,”萧言锦道,“一切成简,倒也不必去山庙……”他笑着摇摇头,“一场亲事,总得有几个观礼的宾客,不宴请外头的,就府里几个人,沈将军兄妹,刘校尉,冷锋这些,你意下如何?”
灯草,“行。”
萧言锦握住灯草的手,“就这么说定了?”
“好。”
“既然一切从简,也不必费神准备什么,明日便成亲,如何?”
灯草,“我得找找有没有红裙衫当嫁衣。”
“不必找,”萧言锦笑起来,“嫁衣一早就备好了,就明日。”
“明日是吉日么?”
萧言锦信口开河,“是。”只要她松了口,哪一日都可是吉日,他实在害怕又有什么变数,一天都不愿多等。如果可以,恨不得即刻成亲。
灯草再找不出推脱的理由,终是点头,“好,就明日。”
萧言锦大喜,缠着灯草温存了片刻,把小姑娘逗得顾前不顾后,方哈哈大笑着出了门。
到了前院唤刘进,告诉他明日成亲,摆一桌宴,红绸喜帕都备起来。
刘进一听,当场傻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明日就成亲?”
“嗯,明日酉时三刻,东西都备好了,别误了吉时。”
刘进急得冒了汗,“殿下,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如何筹备,您允奴才半个月,一定将殿下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
“不必,”萧言锦心情好,脸上带着笑,“新娘子说一切从简,不宴请宾客,不大张旗鼓,摆一桌宴,有几个观礼的宾客便成了。”
“这怎么行,您可是宗亲王,一应规程马虎不得,好在平西郡买卖多,缺什么都能买着,殿下劝劝灯草姑娘,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日子长着呢,总得万事俱备才好……”
“她倒是不急,心急的是本王,”萧言锦感慨道,“等了这么许久,她才松口,万一再有个变数,”他斜眼睨着刘进,“你负责?”
“奴才不敢,”刘进吓得直躬腰,“请殿下放心,虽时间仓促,奴才定会准备妥当,绝不会误了吉时。”
今天晚上,他大概是无暇睡觉了,肃王说成亲就成亲,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从现在到明日酉时,不到十个时辰,他一刻都不敢耽误。这消息像一记重锤,敲得他脑子嗡嗡乱响,只想快些把诸事都备起来。
刘进着急忙慌要走,萧言锦叫住他,“不要声张,和往常一样便好,快到吉时了,再把人请来。去吧。”
刘进没空再拉锯,应了声,急急的走了。
边走边摇头,堂堂宗亲王成亲,不说热闹隆重,还得偷偷摸摸,不到吉时不让人知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再想一想新娘子,他又叹气,娶了这位,大约也就无所谓规矩了。